“别别别！谁，谁是先生啊？我已经是您的管家了啊，我是白亦大管家啊！老爷您想起来了吗？您亲口答应我的啊，我说我要是活着来到这里，就认我这个管家啊。你给我当老爷，我给你当管家——说不定还能振兴谢家啊！可是，老爷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白亦带着哭腔，同时急忙用械力将身上的污秽铲除干净——但已经凝结成无法去掉的硬块，只能继续散发干臭。
  “大哥，昨天晚上，我可是被那群狗溜溜追了一宿啊！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这是为了老爷您！我，我能活着不容易啊！您要不认我当管家了，那、那我不就白拼了半条命了吗？我还想继承我父亲的工作，继续当您，当这谢家的管家啊……”
  “我没说不认你当管家啊……只是救命之恩，理当受我一拜。”
  说着，谢邵拱着手，深深地鞠了一躬。白亦想要阻止，却因为身上的污秽而根本不敢扶谢邵。
  “不行啊，我这下人救老爷，那不是应该的吗？要拜，也得下人拜老爷……我拜您，我拜您。”
  白亦急忙回拜了好多下，谢邵看到他这样，急忙伸手扶住白亦——虽然手上有一种恐怖黏糊糊的感觉。
  “要真拜，咱们两个谁都别拜。咱们拜庞古先生。就在这儿，我说什么你说什么。”说着，谢邵指向了一块树林中的空旷地带，两个人席地而跪。
  “庞古先生在上，我——谢邵。”
  “我——白亦。”
  “今日我二人结为兄弟。”谢邵庄重地向天磕头。
  “今日我二人结为兄……什么？老爷，这可使不得啊！”
  突然，谢邵想到了什么。盘腿坐了下来，同情地望着白亦。
  “白亦，别拜了……你也知道，我不久前还是个大少爷，家里有的是钱。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别说下人，就算你给我当兄弟，它也不划算。”
  白亦却出乎意料地摆了摆手，对一脸为难的谢邵阳光地笑道：“那怕啥。老爷，我父亲狗蛋以前就是谢长青老爷家中的小管家，现在谢先生和我父亲都走了……我跟着您，还能当大管家！”
  “你才不到二十五岁啊，而且你已经有了泓蓝水平的实力了。干什么不好，镖师，政府军……就不怕跟着我挨饿受冻？”
  白亦满不在乎地说道：“在我父亲进您家之前，我们都挨饿受冻惯了。我这基本就是一个人，这回好了！往后，再苦再饿我也不怕了。我有老爷谢邵您啊！”
  谢邵轻轻地搂住白亦，不让白亦看到自己的泪水在打转。他轻声问道：“真的？”
  “真的，老爷！”
  谢邵急忙抹了抹泪水，说道：“好白亦……咱们重拜。”
  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地上，谢邵拱手对天，异常郑重。两人郑重地向那碧蓝如洗的天空叩首。
  天空中，仿佛可以看到谢长青那已经逝去的笑容。真像是，以前跟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谢邵笑着，哭了。
  “老爷，你……”
  “白亦，没事。”
  “老爷，没关系，我们不用担心！虽然我们没有钱，可是械山上还有师父白绍礼先生啊！他不但那么强，而且为人还那么好。现在斐迪南死了，其他空贼还是恶人什么的也都被清除了。第九星团再也没有人来欺负我们了！何况我们还有几位师兄呢，他们个个都有本事！”
  说到这里，谢邵的眼神也亮了起来，点了点头，补充道：
  “你说的对，到时候咱们一起为师父养老！不过白亦，你忘了一点：后山还能打猎，这里园子中还种着菜。我们回去找师父，没有人敢为难咱们。走，现在我们就上山。”
  “我们现在再回械山，好好地学几年。等老爷您把伤养好以后，咱们就出去在第九星团闯荡，当大师！就咱们现在的实力，随便招几个人，都能成立一个a级镖局！等师父老了，我们一起回来为他养老！”
  “好！”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可白亦和谢邵面对眼前的光景，目光呆滞。
  这里……是械山吗？
  曾经清澈见底的湖泊，只剩下干涸的盆地。曾经的鸟语花香，已经化为死谷。平日秀美的山川，如今只剩下千疮百孔的碎石堆。一具焦黑的陌生尸体坐在那里，他／她的周围都是血肉模糊，残缺的武器与肢体碎片。
  两人的目光向械山的位置扫去，千械门的道观没有了，郁郁葱葱的森林只剩烧焦的枝桠，巍峨的械山也消失不见……只有沉入地面数百米，深渊般的巨坑。
  “老、老爷……”白亦有些站不稳，惊恐地抱住谢邵的大腿。
  虽然有些担心，可白绍礼还在这里。谢邵内心一凉，还是装作打起精神，给白亦打气。
  “没事，白亦。估计是师父和师弟师妹听说我们报仇归来，打了野物准备给我们庆功呢。这些血迹啊，尸体啊。一定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来进犯，都被打死打爆留下的吧。说不定师父受了点伤，咱们进去看看，走。”
  谢邵和白亦有些犹豫地到了曾经是湖心岛的修炼平台上，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门，心中莫名有些发怵。
  用力一推，那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一时收不住脚下的力，一个踉跄，谢邵差点跌倒在地上。内室里，多了几块破烂的床布，下面似乎盖着什么。谢邵心如刀绞，直奔里卧而去。
  他颤抖地抓住了破布的一角，慢慢地拖着。闭上了眼睛，不想承认、不想面对之后的结果。
  如同验证他的想法，当破布完全滑下时，那张熟悉的面孔展现在自己面前——老人安详地躺在那里，嘴角流下的血痕已经干涸。旁边是他的师妹，如今已是千疮百孔的凌——如果不是那件破烂的道袍，根本无法辨认清楚是谁的尸体。
  白绍礼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上大大小小，已经干涸的血洞，仿佛宣誓着他战斗的过去。望着自己的恩师，谢邵胸口感受到撕裂的疼痛。脸部抽动着，如同天塌。体力不支的他，顿时向地面栽去。
  “老爷，这、这……”
  谢邵闭上双眼，不忍再看这一切。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手中的破布滑落到地面。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师父，师弟师妹……谢邵，连累你们了……啊啊啊！”
  他久久地跪在那里，没有移动半步。他的眼中，失去了最后一点的希望。无济于事地用力锤击地面，泪水铺满脸庞，但这都无法唤醒自己的师父，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为什么……啊啊！为什么啊？”谢邵不甘的呐喊声，在这片死谷中不断地回响着，回响着……
  d.b2985，元旦
  第九星团，十三区边境，械山脚下
  “老爷，您吃点……”白亦说着，拿着刚刚烤好的兔腿，恭敬向谢邵递来。
  “多余！”
  毫不客气地打掉了白亦手中的兔腿，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谢邵蹲坐在巨石上，两眼迷离地望着已经支离破碎的械山，还有化为废墟的千械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沉默良久。
  “白亦，现在我们能去哪儿啊……”
  “上一任老爷……不，您父亲生前说了，如果出事，就让我和你去第七星团避难。”
  听到这里，谢邵生气地吼道：“万里之遥，钱呢？”
  白亦显得非常难堪，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老爷……给的金卡，不都是让您抢走了吗……”
  “我爹给你金卡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让你好好看管，不让你给我！”
  白亦低着头，委屈地答道：“可是，是老爷您硬抢的啊……”
  “抱歉。”谢邵急忙转过头去，极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平静。
  自己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也不能进行战斗，不过至少不太影响日常生活……白亦那小子倒是活蹦乱跳的。谢府祖上传下来的房子和财产，现在看是拿不回来了。爹，孩儿不孝，对不起列祖列宗。
  白亦站了起来，突然对谢邵说道：“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我们这几天在械山居然平稳度过了。阿尔萨斯堡的那群人也没有找我们的麻烦，要不……”
  “怎么了？”
  “要不老爷，咱们就去第八星团吧。现在不知为什么，去第八星团的船票特别便宜，实在不行我们就用械力共享躲到船舱中。那里绝对没有人会找到我们。况且，这个区去第八星团很近的啊。老爷您也能逐渐把伤都养好，您说如何？”
  “走吧。”
  两人就这样，踏上了第八星团的征途。
  总有一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