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一场别离
作者:青玉乱      更新:2021-05-22 15:19      字数:4999
  天子山。
  帝王宫,郁孤台。
  酒过三巡,东方狼举实在喝不动了,整个人躺在软榻上。
  “孤妹,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喝酒。”
  孤竹逸一条腿踩在榻上,坐姿很霸气。举坛又喝了一口,才道:“记得!那年我才十岁,你就诱拐我喝酒。但丢人的是,你却还喝不过我。”
  东方狼举笑了起来,“是啊,还喝不过你。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不胜酒力,丢人。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去,竟然是个假小子,还让我叫了那么多年的孤弟。要是那晚过招没把你的头发打散,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在你眼里,男的女的有区别吗?”孤竹逸轻飘飘的看他一眼。
  东方狼举哈哈笑出声来,“没区别,我都是当兄弟。”
  “对了,你和那个第五岳荦是怎么回事?”孤竹逸问。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宝峰湖四面青山,碧水倒映着峦翠。
  一只竹排浅游在山水间。
  竹排上是三位女子,其中一位手持青竹在后面撑排,边上蹲着的女子在玩水。当先站着的女子轻纱掩面,穿一身浅色琵琶袖璎珞绣花裙衫,手间握着一把剑,一身冷凝,眉眼间神韵高贵出众。
  她环顾四周,奇峰屹立,千山耸翠。另外,远处湖上似是有一艘大船。
  “苍兰,不是说宝峰湖在多年前被一个妖人占了吗?”蒙面女子的声音柔婉若水又清凉如冰。
  “是啊!咦?那船……怎还会有人敢上这?会不会和我们的目的一样?”撑竹排的女子回道。旁边那个听了,一脸紧张的站起来。
  蒙面女子眼神沉静,“划过去。”
  “是。”
  近了,得见那是一艘两层画舫,珠帘楼阁,雕栏画窗。雅致,华丽,可看出主人品味很高。
  “在我还没发脾气以前,赶紧离开。”突然,画舫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几人微微一惊,蒙面女子横剑在前,“你是谁?”
  这时,一块香蕉皮丢了出来。
  几人皱眉间,但闻他道:“到了别人家里,还问别人是谁。快滚,别影响爷心情。”
  “你是,”蒙面女子蛾眉轻颦,“魔剑东方狼举?”
  “是爷。知道了就快消失。”
  蒙面女子神情淡漠,“湖光山色,天地造化,凭什么你一人霸占?”
  “我说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吧?”东方狼举说着出现在门口,他外形端正高挑,带着不羁的英俊,长发束于头顶,像马尾似的在脑后。身穿银色贵气英雄氅,修长的双腿穿着长及膝盖的长统靴。随意的靠在门上。
  只见对面女子身姿婀娜,浅色裙衫飘飘。肤似玉雪,眉目如画,虽然蒙着半张脸,但仍可看出,她绝对是个美人。绾简雅的坠马髻,青丝垂肩,清丽不可方物。身上淡漠的气韵,看人疏离的眼神,给人的感觉不易靠近但又让人着迷。
  东方狼举身子站正,“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不会是为人造福,想赶我走吧?你够力吗?”
  蒙面女子身后的两人亦武器上手。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现在换我们担心你够力吗?”
  “哈哈哈……”东方狼举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手扶在门上,笑得腰都直不起。但随即他猛然抬起的鹰眸透着犀利,身上散发出压倒一切的霸气。“如果真要动手,首先你们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能为能不能与孤竹逸相媲美。”
  蒙面女子不再说话,碧水剑从剑鞘中弹射而出,倾力一划,凌厉的剑芒直袭东方狼举。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面前湖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屏障。
  劲招相会,蒙面女子力屈,向后一退。
  “少……小姐。”
  她抬手示意身后两人无碍。
  湖水落下来,溅玉抛珠。浇湿了竹排,连同她裙角。
  此人果然不简单。别说是我,就是父亲也绝非他对手。
  睫角一弯,心下已有计策。冷视着他道:“阁下可听过宋宗的名号?”
  “宋宗。”东方狼举念叨了一遍,抱起手臂,“鹞鹰堡老堡主,一代剑宗,传闻他一直在追求天下第一剑法。闲云野鹤,逍遥得很呐!”
  “没错,我是他孙女,来此正是为了寻他。”
  “孙女?宋宗还有个孙女?”
  “没听过那是你孤陋寡闻。”
  “好吧,就算我孤陋寡闻。我也不管你是他孙男还是孙女,总之他人不在这里,你们快些离去。”
  “他真的不曾来过?”
  “不曾来过。”东方狼举已经是耐着性子了。
  “那我们要留下等他。”
  她这话一出口,惊到的不止是东方狼举,还有身后的两人。
  “小姐。”
  她抬手示意她们别说话。
  “喂喂喂,这是我的地盘儿。”
  “我了解爷爷,他最好游山玩水,一定会来这里的。”
  “守株待兔也不带你这样的吧?问过我同意没有?”
  “都说东方狼举性情洒脱,没想到……”她下巴微抬,冷淡、孤傲的睨着他。
  “激将法没用。”东方狼举打断她。
  “那阁下需要什么作为交换,才能让我们暂且留下?”
  “不需要,请你们走。”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风拂面纱,裙衫飘飘,气淡如菊。“你这么难相处,你家人知道吗?”
  “不送。”东方狼举拂袖就要进舱。
  “等等。”蒙面女子叫住他。
  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骊珠,骊珠啊……骊珠……”其声响彻回荡在山水之间。
  几人微怔过后,适才本来要讲什么的蒙面女子见东方狼举凝眸远望。他道,“要说什么都省了吧,我要前去一探发生什么事。回来可不想再看见你们,请。”说罢,施展轻功掠去。
  “我们也去。”蒙面女子三人紧随其后,身影在湖上如轻燕一般。
  西南一绝壁之上,有个山寨——鹰窝寨。听说这儿的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东方狼举虽然离此近,有闲也有本事,但就没想着说去针对针对。要说这世上事,你不去做总有人去做。这不,雾隐城就把这责任担下了,多年来与鹰窝寨势同水火,极力保一方百姓。
  近来,雾隐城势头弱。如此下去,离那帮山贼打进城来不远了。
  城主应天长的书房。
  一位女子端着茶静静的入内,但见她生得花一般模样,眉似远山,眼如秋水,鼻若琼玉,粉唇若花。身姿玲珑俏丽,着淡红色裙衫,更衬得她鲜妍妩媚,娇美可爱。
  应天长坐在书案前翻着竹简,这些天他已是焦头烂额。
  女子轻轻的放下茶盘,他闻声,抬头正好对上了她的眼。
  “骊珠。”他喉头一动,望着她,眼睛里面是浓浓的疲惫之色。
  骊珠伸手**着他的脸,这张脸不算俊朗,只是略显冷漠。
  “休息下,喝口茶吧。”
  他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来。”她站到他身后,轻轻的帮他揉着。
  “骊珠。”
  “嗯?”
  “明天我让人送你和灵儿走吧。”
  她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他拉着她的手,“你放心,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会接你们回来。”
  他是背对着她的,故而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回答,“好。”
  他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啊,放心。”
  “城主,有客人到访。”应天长的心腹张彦风风火火的来到,“夫人也在。”他抱拳行礼。
  “张彦,什么客人?”应天长问。
  “这……”张彦迟疑的看了骊珠一眼,继而又道,“城主移步前厅吧。”
  “好吧。”应天长道,“骊珠,你先回房吧。”
  “嗯。”她点了点头,轻移着莲步离去。
  “走。”应天长亦携了张彦出去。
  回廊上骊珠若有所思,随即转身往前厅去。
  来至,却发现四扇厅门都紧闭着,四下也不见张彦的影子。
  事有蹊跷,心中又存疑。骊珠于是小心的走过去,捅破了窗户纸朝里望,竟见应天长和一个女人在做那种事……
  震惊过后的骊珠最后流着泪逃回了房间。她想闯进去的,她想。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应哥,你怎会这样对我?
  “呜呜呜……”
  内苑春意盎然,蝶舞花间。
  “姨娘,姨娘您怎么了?”应天长的儿子应东灵小短腿跑的很快。
  进屋后,他一下子扑到骊珠怀里,哭的同样很伤心。
  “灵儿你怎么了?”骊珠擦着他小脸上的眼泪问。
  “姨娘为什么哭?”他大哭着道。
  “姨娘……”骊珠眼里的泪又不禁涌出。
  “姨娘……”应东灵吸着鼻子,“抱抱。”
  骊珠抱紧他。一个丫鬟透过窗,只见屋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抱在一起哭。
  翌日,应东灵和骊珠搭着马车要离开了。
  应天长从袖中取出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起车帘子,递过去,“骊珠,你喜欢的桂花糕,路上吃。”
  车里的人手一拂,随即只见桂花糕躺在车轮旁,跌了个粉碎。
  “走。”她吩咐车夫。
  马车从身边离开。垂眸,那方绣着鸳鸯交颈的手帕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轮印。
  傍晚,天边云彩一片通红。
  应天长一个人在书房里喝闷酒。突然他目光一滞,只见案上竹简堆里有一块布角露了出来,他把它完全拉出来看,是一块缣帛。赫见上面还写了字,那娟秀的字迹,是骊珠!
  他神色一凛,连忙看看写了什么。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他攥紧了缣帛,“骊珠……怎会……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这时,张彦又风风火火的进来,“城主,不好了城主。”
  应天长狭长的眸子睨向他,“何事?”
  “夫人和公子被山贼劫走了。”
  “什么?”他站起来,沉声喝道,“怎么会这样?”
  “恐怕已经有山贼混进了城里。山贼的当家才会像事先得到消息似的等在十里坡,护送的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张彦道。
  应天长冷静下来,“他们想怎么样?”
  “让城主明日一个人去鹰窝寨。但是城主您不能去,这摆明了是要置您于死地。雾隐城若没了城主,那……”
  应天长走到窗边,负手看着远处黛青色的山,道:“去是一定要去,但不是一个人。张彦,替我飞鸽传书给月白。该收网了。”
  “是。”
  ……
  鹰窝寨,悬崖边。
  “应天长,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把她们推下去是不是?”为首的山贼一甩大红英雄氅坐下。太师椅两边分各站着山贼,另有两个山贼架着骊珠和应东灵堪堪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将她们推下去。
  与应天长一道来的除了张彦还有另外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女人骊珠一眼便认出,她就是那天和应天长做那种事的……
  她身材高挑,骄傲美貌。长眉若柳,桃花眼勾魂夺魄。
  “威胁我见得多了。”她走着上前,水蛇腰一扭一扭的,步态柔美,极有风韵,一颦一笑都见妖娆的风姿。
  如果宋白轩在的话,一定认得此人。她就是那时在春意巷医馆见过的月白。
  月白还有一重身份,乃是清风峡的峡主。
  “你给我站住。”穿大红英雄氅的山贼道,“再往前就先把这女的推下去。”
  “姨娘。爹,快救我和姨娘。”应东灵哭着喊道,“爹……”
  “哦?是吗?”月白轻轻挑眉,“可惜,我不介意。”她脚步未停,“拿女人威胁女人,呵,两个字,没用。”
  “应天长,你也不介意吗?”山贼大喊道。
  骊珠目光紧随应天长。
  应天长袖中的手已经不由攥紧,但面上却仍是面无表情。他心里知道,只有装得不在意,才是对她们最好。
  “没看到我不是一个人来吗?”他淡漠道,“此行只为将你们连根拨除。”
  骊珠的眸一下子黯淡了。
  “哈哈哈。”山贼大笑,“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
  “不相信那也是事实。”月白站定,“因为现在我才是他的女人。”
  骊珠心一震,同时应天长身体一僵。
  “男人是不会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更何况,是应城主这等凡事以大局为重的男人。伴在他身边的,往往都是能帮助他的女人。贼头子,你压错宝了。”
  骊珠眸里的泪无声落下。
  “好你个应天长,绝情的很嘛。”山贼站起,可能着实没有想到,“那换你儿子如何?”说着他手一挥,押着应东灵的那个山贼一把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之提起。
  “灵儿。”骊珠心都要跳出来了。
  “爹,救命。爹……”应东灵哭着,小短腿在空中乱蹬。“灵儿要掉下去了,爹。”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今天,你们注定要饮恨。”
  “什么?”骊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灵儿都可以放弃?他……他明明是那么疼他啊?为什么……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这么薄情?甚至可以罔顾骨肉亲情……还是,他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
  骊珠抬头看天,试图让眼泪流回眼眶。
  “姨娘,呜……”叫爹不管用了,应东灵只得扭着头哭着鼻子看骊珠。
  “灵儿,灵儿,你听姨娘说。”骊珠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愫,“你听姨娘说,你爹爹不会不管你的,你脱险后,仍要像以前一样每天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好好长大,听到了吗?”
  “呜……”
  “应哥,”接着她大声对应天长道,“我不管你怎么对我,但是请你一定要救灵儿。”说着她使劲挣扎。本来就在悬崖边上,掉下去是必然的。
  “啊!”连押着她的那个山贼也一并掉了下去。
  “骊珠——”
  应天长不管不顾急急冲过去。
  同一时间,月白屈指一弹,提着应东灵的那个山贼亦坠了崖。
  应东灵被应天长接抱在怀里,但应天长自己亦向下坠去,是月白拉住了他家爷俩。
  上来后,但见张彦,还有月白的四个手下已经和山贼打在了一起。
  应天长伤心欲绝地跪在崖边,声嘶力竭,“骊珠……骊珠——”
  “呜……呜……”应东灵站在一边仰头大哭。
  月白的红裳,在风中飘飘。
  崖对面。
  东方狼举和蒙面女子等人站在那里。
  “看样子,是有人坠崖了。”蒙面女子幽幽道。
  “从那地方摔下去,死定了。”东方狼举转身,随即远驰而去。
  “少宫主。”
  “跟上东方狼举,我们必须要留在宝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