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用的，在这个空间里，我拥有无限大的能量。我是这里的神，而你们只不过是我允许进入的外来者而已。”
  林晓淡然飘浮在半空，轻描淡写地拨动手指，操纵着一根根漆黑的锁链将符华击退。
  他甚至惬意地嗅着身边巨大树木上开放的白色花朵。
  “我绝对不能坐视，你走上我的痛苦之路……”
  被击落的符华，不，也许是赤鸢仙人，再一次化作火鸟翱翔而上，然后被林晓幻化的大手狠狠拍落。
  “别白费力气了，对我来说，这根本不费什么力气。这片空间的物理法则是以我的印象决定的，它远比现实简单，所以在我看来也相当容易操纵。”
  “我要拍死你的话你早就死了，不要把我最后的仁慈当作放肆的资本。”
  林晓的模样让三人感到陌生。
  “看吧看吧？果然是个只知道逞强的家伙。多大的人了，还要玩这种一个人付出代价的游戏吗？”姬子眉头皱起，狠狠地嘲讽起来。
  “要你管啊，你这老女人。”
  根据分析，只要提到老女人之类的词语，无量塔姬子就会暴走，然后她就会失去最后的影响力。
  林晓是这么想的，他的理性在阻止他被唤醒人性。
  可是，姬子没有生气。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追求真理，小孩子一样中二自大的样子。”
  “如果害怕的话就说出来，然后给我继续去怼死那个魔神啊！”
  你这算什么逻辑，如果真的害怕为什么还要去打啊？有毛病吗？
  “我并不害怕。”
  “那你跑什么？”
  “我没有逃跑。”
  “那你去怼祂啊。”
  林晓：……
  “你说得有道理。”
  诶不对啊，我不怕不代表我就要怼啊。
  “你的逻辑存在错误，我不害怕与我放弃战斗，并不是直接关联的。”
  “别装了，怕就是怕，并不丢人。”
  “那么我换个说法。无量塔姬子，你在与第二律者战斗时，害怕吗？”
  林晓表示自己胜券在握。
  姬子根本不擅长嘴炮，玩嘴遁，现在的林晓可以把她吊起来抽。
  通过计算得出，无量塔姬子将林晓说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说实话还挺害怕的。”
  随着姬子的承认，林晓的理智确定了他的胜利。
  “这就对了，所以害怕与是否战斗并不关联……”
  “虽然很害怕，但是，我有着更加不可以放弃的理由。”
  “我也知道，自己完全可以逃避，可以选择放弃女武神的力量。”
  林晓高高在上，俯视着姬子。
  “可是，为了重要的人，害怕与痛苦绝对不是停止战斗的理由！就算浑身被撕裂，被火焰灼烧，我也有着绝对不能放弃的理由。”
  林晓一直都不喜欢姬子这个女武神，以理性的角度来说。
  因为她的战斗笨重而粗糙，破绽百出，效果也并不是最优秀的。
  从理性角度上看，无量塔姬子的设计极其恶劣。
  开大招还要扣血这种破设定，在理性的林晓看来就是脑子有毛病。
  但是，理性无法解释的东西，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么，理性无法得出的答案，只要以人性角度看，就完全说的通了。”
  为什么姬子的闪避是向前冲，为什么血色玫瑰姬子开大招会扣血？
  这就是代价啊！姬子的战斗是消耗生命的战斗，为此，只要战斗就会付出代价，只要战斗就是在走向死亡。
  所以不能后退，无论多么害怕。
  一旦有了战斗的理由，燃烧生命，那么后退就会使付出的代价变得毫无意义。
  真不愧是无量塔姬子啊，居然诱导林晓去诱导她，然后顺理成章地引出这样的话题。
  无法解析。
  原来真的存在吗，绝对的理智无法理解的事物！
  也就是说，为了追求完全的真理而放弃人性，反而是放弃掉一部分“只有人类才可以理解的真理”吗？
  那么，要追求真理，就不能放弃……
  “雨涵，你差不多也该说清楚了吧？你所隐瞒的东西。虽然我大概已经猜到一点，但果然还是听你说出来比较好呢。”
  林晓的理性再一次阻止了他继续想下去，所以他及时转移了话题。
  不能说，那是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人性仍旧在意的东西！
  如果在这里告诉林晓，那么他一定会立刻斩断心中所有的执念，彻底人性泯灭。
  符华的话在凌雨涵心中响起。
  可惜事与愿违，凌雨涵在符华惊讶的眼神中一步步走上天空，直到与林晓站在同一高度。
  “你想要听吗。”
  “是的。”
  看着高悬天际的两人，姬子扶起退出仙人状态的符华，神色中满是担忧。
  “没问题吧符华？现在要怎么办？”
  “没关系，他没有实际下手，应该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人性。”
  “不，也许是对无关之人的容忍也不一定。就像一个人不会对蚂蚁动怒，即使蚂蚁奋力撕咬他的手指，也不至于杀掉那只蚂蚁……他的心态大概如此吧。”
  符华苦笑着说道。
  她以为用自身的例子可以说服林晓，可惜最终林晓依旧很理智地意识到她的计划。
  偷换概念而已。
  林晓的问题在于，他曾经踏足山巅，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看到了更加灿烂的风景。
  对他来说，真理与知识比人类的整体存亡以及他个人的悲喜都要迷人得多。
  而这时，一群人站在山脚下要让他下去，继续他们无意义的行为。
  “从个人角度而言，我们在阻止他追求自己的真理。”
  而符华的办法，是让林晓意识到孤独的未来究竟多么痛苦。
  可是曾经站在山巅的林晓，为了那绚烂的风景，完全不在乎攀登山峰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符华失败了。
  “这大概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吧，我猜得不错的话，虽然你也是被亚瑟王委托拯救世界，但你一个人绝对做不到。”
  “是的，我做不到。一个人的话，我大概只能孤独地活下去吧。”
  “但是，这一次我有必须完成的理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停下。”
  “那么那个理由究竟是……”
  “这个世界，已经被重启过了。”
  凌雨涵的话仿佛一颗炸弹，让原本淡然自若的林晓瞬间无法保持冷静。
  “用你熟悉的话说，一周目的你失败了。不，不能说失败，应该是没能做到完美。”
  “所以世界重启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我就应该知道。”
  “你的感觉？”
  “或者说，是一周目的我留下来的一种影响也不一定。大多数时候只要跟着这样的感觉就不会错。”
  “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我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刻停止。把这个看作一场游戏，可能它有无数的bad end，而perfect end只有一个。”
  “如果我们打不出perfect end，游戏就会重启。”
  “有人在操纵着一切，他强制锁定了结局。那只能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其它的情况都会被他重启。”
  林晓第一瞬间想到了旧剑。
  是他！
  只有他才可以做到重启世界这样夸张的事情！
  也只有他才会试图操纵这一切！
  林晓被异化，他就锁死林晓。
  魔神超出规格，他就派出同样超出规格，魔改后的阿塔兰忒！
  那家伙，想要一个固定的结局，为此他可以无数次让这个世界重启。
  不符合的剧情只需要删除就可以了。
  一定是这样！
  某个身影看着手心里两人的对话，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是我哦。”
  ……
  “你知道的吧？雨涵。”
  “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我曾经疑惑了很久。现在看来，一周目，或者说更多次轮回之前，我们一定发生过什么吧。”
  “我曾经以为，我对你只是对优秀女孩的正常憧憬。但我慢慢发现，不是。”
  林晓露出了微笑，艰难而挣扎。
  “那就是爱，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明白这一点的。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对‘喜欢’和‘爱’分得太清楚了。”
  凌雨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林晓一个人絮絮叨叨自顾自在那里说着。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算是我最后的执念了。你明白的吧？如果现在告诉我，没有了这个执念的束缚，我就会彻底失去人性了。”
  “你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你为什么会说出来呢？”
  “我很好奇，以一个旁观者的客观角度来看，你不应该说的。”
  现在的林晓，可以说真正地迈出了最后一步。
  他已经不再是“人类林晓”了。
  他现在是……
  “观察者林晓”！
  自己的过往如何，已经被他亲手斩断，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事情都可以被他拿出来随意解剖。
  “失败了，甚至，正是因为我们的介入，推动他失去了最后的人性。”
  符华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无力地瘫坐在草地上。
  “你是问我为什么会告诉你吗？从他人的角度看，很不正常对吗？”
  凌雨涵没有悲伤，只是轻轻地开口。
  “你可以试着以从前的思维方式想一想，并不难以理解。”
  林晓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确实，现在的我无法理解。正是这份对未知的探寻才让我感到兴奋，这种对知识的渴求带来的兴奋超越一切……”
  他的笑容呆滞了。
  林晓模拟着一天之前的自己，去思考凌雨涵这样做的理由。
  可是得出的结果他不愿意相信。
  或者说，现在失去人性的他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这样？”
  “为什么会告诉我，就算知道我会因此失去人性，变成你们眼中的疯子……”
  “仅仅是因为……”
  林晓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凌雨涵。
  她轻笑着。
  “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想要知道，仅此而已。”
  她的笑容很美，白皙的脸上是林晓永远无法忘记的美丽。
  “我没有资格说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我没有资格阻止你追求你的真理。所以，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告诉你。”
  林晓看着手里的液体，一滴又一滴打在他摊开在眼前的手心。
  他在哭泣吗。
  为什么呢？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这是他的世界，他就是主宰，他掌控一切。
  可是，为什么，停不下来？
  泪水决堤一般滴落，无敌的他在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控制心中的一整个世界，却唯独控制不住自己。
  “真是的，你们两个真是够了，不能照顾一下身为大龄单身女性的我吗？”
  “哈？怎么还哭起来了？刚才动手打人那么凶残的家伙难道不是你吗？”
  林晓抬起手，用黑色的袖口吸干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又出现两条新的。
  他再擦，再出现新的。
  “符华。”
  这一次，林晓的声音有了哽咽，有了人类的部分。
  “用羽渡尘封印我的记忆，能做到吧。”
  符华迟疑了一下。
  “以你的精神力量，需要你完全放松，全力配合。”
  “那就开始吧，从我遭遇魔神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段记忆，全部封印掉。”
  “只要我还记得那些知识，只要我还记得看到的真理，我就不可能保持人性。”
  他看向身边的女孩。
  “但是，如果失去人性就无法回应这份爱的话……”
  “不，我必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