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茫茫，寂寥幽远，一抹残月在树影中若隐若现，就像一只皎洁的眼镜，悄悄窥视着黑暗里的一切，远处旷野，偶尔传来几声野鸟诡异的鸣叫，犹如在告诫着游荡在暗夜中，那些胆怯的灵魂。
  王沐春一身的酒气，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开，醉意就像一团乱麻在他的脑袋里作怪。如云雾充斥着思绪，他努力捋顺记忆，回想着白天在县城里的画面，手摸着口袋里沉甸甸的大洋，心里美滋滋的，不由得嘴里哼起了山间小调。
  王沐春出生在武城北，十里之遥的“槐树镇。”父亲早些年在晚清衙门里任过一些文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县官，被赶回老家，他头脑灵活，在镇子里用多年的积蓄开了一家杂货店，生活过得还算可以。父亲过世之后子承父业，他儿子王沐春便当起了掌柜，其实里外就只有他和老婆两人而已。王沐春为人狡猾，爱贪图便宜，镇子里的人在他背后叫他王秃子。
  前两天北镇打猎的胡大龙，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张皮子，也是着急用钱，想把皮子卖给王沐春。王沐春见有利可图，故意挑毛病，嫌这嫌那的，最后大龙拿着三十块大洋失望的走了。
  今天王沐春是来城里办事，捎带着皮子，想找到老相识，霍掌柜，把皮子卖掉捞一些好处。这个霍掌柜在南关街上开着一家皮货店，生意是红火的很。
  王沐春来到皮货店里，柜台后坐起一个小伙计忙打着招呼。问明白来意后说做不了主便去后堂把霍掌柜叫了出来。二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坐在凳子上，把皮子摆在柜台之上，看着霍掌柜镜片后眯着的眼睛，心里有些心动，但是又假装没多好的质量，说了一些理由，几经周旋，两人最终商量了个满意的价钱。
  王沐春拿着大洋走出皮货店，站在街头看着天已经接近中午，觉得有些饥饿。在附近找了一家饭馆，找了个临近窗户的桌子坐下，点了饭菜吃起来。吃完饭的他靠着椅背边打着饱嗝便剔起牙缝来，透过窗户望着往来的人群，想起月娘那迷人的眼神，仿佛她正在自己眼前似的，于是他想干脆趁此机会去风月楼和月娘消磨一下时光，反正也不急着回家。赶忙付了饭钱出了饭馆，叫来一辆黄包车朝着西关街而去。
  到了风月楼外面，打发了车夫，王沐春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服，走了进去。只见得里面烟雾弥漫，酒香中夹杂着女人散发的香气，几个头发梳的油亮的男人和跟前的女人说着话，是不是谄媚的笑着。王沐春熟悉的上了二楼找到了月娘的房中。
  此时的月娘正好送走一位客人，独自坐在梳妆镜前抽着香烟。只见月娘还没来的急反应，王沐春就捧着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太阳从西城墙垛上沉下，夜幕降临，风月楼里灯火通明，与白天相较人愈外地多了。人声歌声愈加嘈杂。王沐春早已喝的半醉半醒，口袋里地钱已经所剩无几，也是怕回去无法交代只好辞别月娘下楼去了。
  此时的他酒意也越来越浓，王沐春觉得两只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完全没有感觉。他抬起朦胧的醉眼朝前望去，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在前面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庙宇出现在路旁。他像着了魔似的摇摇晃晃来到跟前。
  这庙宇破败不堪，只有两扇大门顽强的靠在门框上，几缕屋顶漏出的月光倾泄在神像上。王沐春进去之后回头将门关上。在角落找了一出空地躺下，左手无意的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用稀松的睡眼看去，是一个长方形的箱子横在旁边。也没太注意，就闭上了沉重的眼皮，昏昏睡去。
  恍惚中，他似乎觉得有一个老太太坐在身旁，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朵旁嘟囔着
  “哪里来的野小子，快起来这是我的地盘。”边说边用手推他。
  他睁开眼睛，周围寂静无声。
  他迷迷糊糊又进入了梦乡，有节奏的鼾声又在庙堂中想起。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天也没亮，这庙门忽然发出羞涩的转动声，王沐春睡眼惺忪地望去，只见一只穿着绣花鞋你脚伸了进来，门后透露出一个女人的轮廓的身影，想里面窥视着，看见角落里的王沐春，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怪异的笑，闪身进了里面，先是莫名奇妙的对着神像拜了三拜，之后走到他跟前大大方方的坐下，直视着他。王沐春坐起来，打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
  此刻他惊喜万分，原来是月娘浓妆艳抹坐到跟前。犹如问到她身上散发的体香，伸手想去抱她，突然月娘脸色骤变，面部痛苦的扭曲着，两只手发狂的抓着脖子，殷红的血液顺着脖子留下，染红了地面，头颅掉落到地上，发出哀嚎。
  王沐春惊恐的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得缩进角落，身体从地上跳起，挥舞着双手来回的横冲直撞，在地上抓着，摸到脑袋按到脖子上，慌乱中说：“快，快帮我扶正。”
  说着转过头来，月娘模样大变，是一个苍老的老妇，头发花白，面如骷髅，向他扑来。王沐春挥动着双手拼命的挥动双手阻拦，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眼前的梦境不见了踪影。
  此时庙堂里仍旧鸦雀无声，空旷荒凉。他紧张的左顾右盼，手又无意之间摸到那个箱子，低头一看，毛骨悚然。竟然是一副黑漆漆的棺材摆在那里，里面躺着一位穿着寿衣的老妇，脸色惨白。王沐春夺门而出。像一只无头苍蝇，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西关街人头攒动，人群中走来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衣服敞怀，满嘴酒气。他站在风月楼盯着灯光下的招牌，嘴里嘟囔着什么。进了楼里，两眼色眯眯的盯着女人。女人投来厌恶的目光，他咧着嘴顺着楼梯来到月娘房门外，推门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