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王兄……”
  “啊？哈，无事，只是偶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失神。”
  谢安不再多问，他并非一个喜欢穷追不舍追根问底的人，何况两人现在只是看着亲近，忌讳交浅言深。
  王胤道：“其实，你这幻术，尚有进步空间。譬如原本只能是迷惑视觉、听觉、嗅觉，而在触觉、味觉方面，还有些缺乏，而这也是之前那些人很快便发现不对，并以为你是在骗他们的原因。但若是你能够在幻术中，将这些东西也都囊括进去，那么他们甚至在将那果子吞下肚之后，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如此才是一个完善的幻术。”
  打是不可能打的，但是换个角度想，就算是这样的学习天才，也是需要自己的指点，不也是很爽？
  王胤的意思，当然不是鼓励对方去欺骗，那是不对的行为，像是谢安之前那样，只是作为向围观群众讨赏的表演，虽不值得提倡，但情有可原。
  不过谢安显然在事前并没有提示，否则也就不至于有后来的争执，那就跟后世的魔术表演一样，合情合理了。
  谢安微微蹙眉，“可要如何改进，吾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王胤点点头，也不奇怪。
  再是天才、学霸，但也不可能做那毫无由来的事情，他毕竟没有修炼谋士之道，在这方面的认识，相对还有些浅薄。
  王胤虽然听说过幻术，但并没有太多了解，提到幻术，有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便是“障眼法”，顾名思义，幻术主要的是蒙蔽人的视觉，使人的意识中产生错觉，误把假当成真。
  而障眼法往往也会在听觉和嗅觉上下功夫，因为这三种是相辅相成，而且很容易在人的脑海里形成一个立体概念的，这也是幻术能够起作用的原因。
  就如阵法来说，可以说是加强版、扩大版及自动版的幻术，当然还有更进一步的方面，许多大型阵法其中设计更加繁杂，当然远不是幻术能比的，但简单的幻阵，却基本可以这么看，而其在诱导别人入阵方面，最先也是从这三个下手。
  常人所拥有的五感，前面三个是相对容易迷惑的，或者应该说首先是视觉，然后是听觉，之后是嗅觉，到这一步，也就是画面、声音和气味的混合，而在具体的味道及触感上，就需要更进一步，这在谋士修炼中，也是编织幻境的一个很重要的步骤。
  当然了，谋士只不过是通过这些途径将人的精神拖入梦境或者意识的世界中，实际上却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意识上，无疑会显得更加高明和彻底。
  很多人在怀疑自己是否做梦、周围是否真实的时候，下意识反应会制造痛觉刺激自己，这便是因为触觉方面的刺激，而往往在入梦入幻的时候，触觉是很难涉及到的，尤其是自己摸自己这种，而谋士引人入梦之后，却能够制造出“精神触觉”来，毕竟类似自己捏自己然后感觉痛，实际上也是一种精神上传递出来的感觉，如果能够直接作用到精神产生刺痛感，那么与真实的痛感，其实也没有太大不同，更不会被人察觉到异样。
  想着，王胤便说道：“吾对幻术了解不多，但天下万法归一，事物成因总有可寻轨迹。谋士本就是从视、听、嗅、尝、触等媒介入手，从而直接作用于人的意识上，施加诸多影响与迷惑，以达成引导至于改变的效果；而幻术，照你方才那般施为，粗略来看，却是以这些媒介途径为主，而后共同作用于精神意识，令他们在五感某些方面沉沦于斯后，精神也跟着沦陷。真要说优劣，也未必能够说得清楚，但幻术的不足却是显而易见。
  “想要补足，或许有两条路径可走，其一便是加大其他三方面感官的刺激，人总有自我调适性，说得明白些，便是会自动脑补，因而即便某些方面感觉不对，但他们仍然会相信这是真的，毕竟事物总是有些缺陷。就以之前那果子为例，甚至未尝不能与他们灌输一种想法，那便是这果子便是如此神异，但又似是而非不完全说透，令他们觉得，自己未能尝出的味道、未能感受到的触感，就是这果子本该有的形态，不值得大惊小怪地。而当有了如此想法，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识破你这幻术了。”
  当然了，这也需要障眼法足够高超，否则就如之前，被那些人稍微碰一碰就无法维持，那这幻术也就失去意义了。
  王胤有些话谢安不是全明白，比如“脑补”之类的用词，但结合语境，也能猜到意思，他想着王胤所说，心里默默推导了一下，倒是发现颇有可行性，再问的时候语气不由有些兴奋起来：“那其二呢？”
  王胤微微一笑，他说的这些话，虽然是看到谢安之后，才临时有的想法，但也是基于之前所学，而在这个思考的过程中，他自己也颇有些收获，他现在倒是有些明白过来，那些治国级的谋士们，明明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如东方朔更是忙得要死，为何还会百忙之中抽空来授课，除了确实有心于谋士这整个融入相关的群体上，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过程中，他们自己也能够得到好处。
  这与武将们通过沙场磨砺来提升有异曲同工之妙，谋士重点在于思考与感悟，所谓修心修性，授课过程就是一个很好的“重塑自我”的方式。
  所以原本还顾及到王嫱感受没打算说太多的王胤，这时候脑筋转开了，却是越说越多，自己都没注意了：
  “其二嘛，就是直接在味觉、触觉上下功夫。实际上以吾观之，在这幻术中，味觉也可归于触觉中，区别在于是用什么地方触碰感受，但那感受是一样的，至于尝过之后的味道，既然能够模拟制造出芳香的气味，那美味其实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了。
  “而重点还是在触觉上，其实相比于视觉等，触觉虽然显得较为客观，但同样是基于人的感受，也即大脑对于外界的一种反应。既然是幻术，没有实物，那边相当于是没有了触碰的这个过程，但是产生感觉的过程，却是咱们可以利用的不是么？”
  谢安起先还有些迷糊，王胤的说法有些绕，但他还是能够消化得了地，过了会儿，眼睛就开始大亮起来。
  虽然说来简单，实际操作肯定有些难，但足以让谢安欣喜的是，这为他的前进指明了一个方向，而这远比赠送什么碎银子要更加重要。
  而王胤也同时心里思忖起来，谋士意识中的精神源体，是能够化为“体内世界”外放出来的，甚至随着修炼加深还能够化虚为实，尽管做不到真的自成一界那么夸张，这个“实”也是有限度的，但就跟阵法一样，只要进入其中，就能直接起作用，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最关键的“精神触觉”延伸到了世界的各个方面，从而达到了在五感方面都能够“骗”过进入其中的人，这种情况下对其人来说，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就好像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你去看、去听、去闻、去尝、去触碰、去感觉，你觉得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但归根到底，这只是你的感觉，而感觉很多时候本就是具有“欺骗性”地，谁又知道自己到底是否一定生活在真实中？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王胤立刻拉了回来，转头看见王嫱百无聊赖的抿着唇在看右面的墙壁，“你在看什么？”
  女孩当然没法回答他，只是用手指着那墙壁上，以王胤的目力，这并不长的距离，加上光线良好，自然能够将那边的东西尽收眼底。
  只见那墙壁上写着两排字，字体与大汉通用的小篆有些不太一样，更像是王胤曾经练毛笔字的时候临摹过的“行书”。
  上排写着“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下排却是一个名字：“王逸少”。
  王胤不由心想，难道今日是“东晋名人大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