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电梯里已经一夜。a090昨夜看到一队警察从巷口走出来，从自己面前经过。第一个警察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直到队尾的一名警察指了指自己和老钱，像是示意禁止自己走出来。老钱的呼噜声而后在耳边环绕，没有了室内的升温计，老钱蜷缩成一团，渐渐松开的手放落了拐棍，a090急忙接住拐棍，把手里的拐棍当成了心中的支柱。
  玻璃外面可以看到两座天梯锁住的稍宽一些的街道，一盏路灯吊在金属杆上。灯光下，雪莹莹的一层铺在路面上，而且一夜未化。a090持着拐棍的手有些颤抖，室外的气温急剧下降，从a090口中呼出的气体也已经变成了雪的伴侣，白的令人浑身发寒。
  老钱从睡梦中缓缓醒来，仿佛整个身子都被冻僵了。a090急忙按下电梯按钮，直接升到顶楼，唯有那户人家的灯还亮着，a090让老钱站在自己前面碰碰运气。电梯门打开之后，那户人家的门果真一齐打开，里面有一个正在打电玩的年轻人。是那个在大食堂里盯着他看的男孩，他站起来，迟疑了一会儿，将老钱迎了进去。
  “原来你家在这，真是巧，不然我们要被冻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男孩似乎在质问老钱，为什么领一个外人进入自己家。老钱回头看看，把本想一直站在外面的a090拉进来。a090踩着松软的地毯，热气扑面而来，久违的暖气将自己包裹住，a090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将身上的寒气全部抖落干净。
  这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眼前的男孩一定也有。不然他怎么会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a090从男孩的眼中读到很多，唯独读不到善意。这个男孩是恨着自己的，更加恨自己这副皮囊。
  老钱脱下鞋子和袜子，光着脚走在地板上暖脚，a090试了一下，的确很热，如果停留时间过长，恐怕会烫伤脚底。a090跟在老钱身后没有挪步，男孩不再看着自己，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与老钱攀谈起来。从两人的交流中，a090看得出老钱和男孩是同事，男孩也是一名科研工作者。
  “宵禁时间，您怎么在外面？”
  “我去监狱探望一个朋友，你也认识吧，不然那天你们怎么在一起说话。”老钱喝了一口男孩倒的热牛奶，倚着沙发睡了过去。男孩将老钱喝剩下的牛奶递给a090，a090双手握着玻璃杯，此时的牛奶已经凉了一半。这样的待客之道在中星市可没有，从前没有，中星市的人爱喝热水，全球都知道，作为本市的人不会给客人倒一杯将要凉的饮品，尤其是白水。
  a090放下牛奶，坐在地板上看着对面窗外的雪景。不去看这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男孩。a090尽量回忆从小到大的事，他的同学据传闻已经死去大半，仅剩的几个唯有一人已经娶妻生子，男孩的年龄的确小自己一轮，可几十年来，自己一直在ai工厂劳作，工作中的争端与老钱最多。a090想了千万个理由，将所有因素归结到老钱身上。这个男孩一定已经知道自己是ai工厂的a级别工程师，他的敌意归结于人工和智能两个近亲派系的争斗。
  其实a090的猜测没有错，甚至对了百分之九十九。只是在a090的记忆中，他已经将最重要的事件逐一忘记，而且很难再想起来。
  老钱的眼睛半睁开一只，很像是睡迷了的老人常有的状态。其实老钱在偷偷观察着男孩的反应，他希望男孩能有大动作刺激一下a090，这对后续的实验有极大的帮助。
  男孩盯了一个半小时后继续投入到电动游戏中，这种升级了百年的古董游戏在最后一次更改中恢复到原有的游戏设置。反策略战的游戏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投入到这种低级别技能的游戏中，这大大激发了人们的孩童游戏心态，最简单的东西反而可以玩上整整一天。
  a090看到男孩的注意力集中到游戏中，男孩大喊大叫的声音让a090慢慢放下戒备。他有些害怕这个年轻人会因为派系争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果是那样，自己为返聘申请所做的努力到这里就化为泡影了。
  “给我出去！你不配，你不配活着！”
  正当a090睡熟的时候，男孩把自己推进电梯里。老钱却没有被男孩的愤怒声吵醒，电梯下降的时候，老钱仍旧以同一种姿势睡着。a090听了男孩的话觉得意味深长，男孩一定不止认识自己那么简单，男孩还认识窦强？
  “我感觉好冷啊。”a090的精神萎靡起来，他把手伸进裤子里掐住大腿里侧的白肉，越想用力，越感觉到双手无力，像笑的久了失了力气。一夜过去，电梯口已经被大雪封住，a090揉揉眼睛打开手环，想找日历打开看看这几天是什么日子。
  “腊月初八。”为了熬一碗热热的粥，也需要天气的配合，中星市对于千年传统非常看重，从昨夜开始，街上的巡逻队伍也增加了一倍，而且等到了自然天气降落的雪。为了留住大自然的馈赠，中星市关闭了室外温度控制器，让大雪峰山，也为山顶的猴子们准备好了温泉供它们取暖。
  每年，动物们只需要忍受这一夜的寒冷，如果有些残病的动物熬不过去，就会成为人们的盘中餐。扫雪机器人很快在警察的开动下清除出一条小道，特意洒了水，路面结成一层薄冰。一脚踩上去冰却很硬，a090又要背着老钱出门了。
  没等自己转身进入电梯去叫老钱，老钱和男孩就穿着冰刀鞋从电梯里出来，老钱的滑行速度并不比男孩慢，而且转弯停顿都很灵活。
  “老钱，你去哪里？”
  “跟你把窦强那孩子接出来，有什么话咱们单独说，先把鞋子穿上，好不容易借来的。”
  鞋子一定是赶a090出来的男孩的，a090拒绝穿这双鞋，“我不会滑冰，还是走路安全。”a090跟在老钱后面慢慢走着。
  男孩疑惑一下，心里纳闷，“他不是姓袁的，他不会滑冰？也许只是长得像，那家伙早就死了，死了一半了！”男孩向着另一条小巷滑去，a090已经彻底看不见男孩旋转冰上的身影。
  “那个男孩是谁？”
  “人工科技的，对ai工厂敌意很大，所以你别介意。”老钱的话中有谎言，a090追问下去，老钱也不会为a090解惑。a090更加迫切的希望尽快回到ai工厂，远离中星市内的秘密和是非。对那个男孩不再多想，无论他说什么奇怪的话，a090也不会动摇回到ai工厂的决心。
  “窦强几点钟可以出来？”
  “上午八点钟，等他出来，我请你们到大食堂去喝腊八粥。”老钱的拐棍还在a090手里，此时的老钱不像是一个需要依靠拐棍走路的老人家。
  “老钱，你的腿脚怎么灵活起来了？”
  “你学会了滑冰，就算瘫痪也可以像我一样行走了。”
  老钱的谎言越来越明显，老钱一定没有仔细阅读过a090的相关资料。a090年轻时获得过居民区的滑冰大赛亚军。a090决定多留在老钱身边一天，探查他的谎言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