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一听，立刻用八卦的眼神在我跟陆云轩之间来回流转。
  在他出事前，每次我打电话回家，除了问些生活学习上的事，他总会多问我一句，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
  不怪老夏八卦，跟其他父亲在子女生命里扮演的角色有所不同，他对我是又当爸又当妈。
  高中那会儿，他担心我早恋，就跟女的一样每天在我耳边啰嗦。
  上了大学，他倒是不唠叨了，让我清净了两年。
  临近毕业，因为听说我大学里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他又开始跟个女的一样，在我耳边念叨。
  我才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居然就开始担心我嫁不出了。
  也怪老家的人都结婚早，好多在我这个年纪的没上大学的，都有小孩了。即便是跟我一样上大学的，也都带着各自的另一半回去给家里人看了。
  我毫不怀疑，再过两年，估计他就得让邻居的三姑六婆帮着介绍相亲了。
  看到陆云轩笑着进来，我挑挑眉，“你倒是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瞪着眼，等着看他嘴里的关系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那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说着，他拿起打包盒放在小桌子上打开，里面飘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勾得连我都想吃了。
  我没好气地说，“喂，你别在这里误导我爸好么。你要说的是，医生很病患家属的关系是吧。”
  汉语言虽然博大精深，但我才不信，他不知道我爸问的关系是什么意思呢。
  看着老夏期盼的眼神，陆云轩眨了眨眼睛说：“伯父，我是夏梦的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跟老夏同时瞪着眼睛。
  “男性朋友。”
  我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看了眼，无聊。
  老夏却眼睛发光，费力地点了点头，“努力一把，少一个字就行了。”
  我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
  把病床摇高了些，拿着勺子，给老夏喂粥吃。
  “我买了两份，另外一份给你的。”陆云轩指着另外一个打包盒跟我说。
  看在他没有把我那份忘了的份上，我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我问陆云轩粥多少钱，想把钱给他，他摆摆手说，给钱不行，要等着我回请顿大的。
  他还心心念念大餐呢，好吧，反正我原先就说了，老夏醒了要真的请他吃顿大餐，以示感谢，合着一起了。
  “哎呀，我是不是占用你工作时间了，你赶紧去忙你的去吧。”
  看着陆云轩还穿着白大褂，我才想起他那么忙，还占用他时间管我们的破事。
  “没事，我昨天值班，写个交班就下班了。”说完，陆云轩对着老夏笑着说，“伯父，我等会再来看您。”
  老夏摆摆手，“陆医生，你去忙自己的事要紧，不用管我们。”
  老夏刚醒来，吃不了太多，也不能吃太多，我就给他喂了半碗，就没再喂了。
  醒来说了不少话，又吃了写东西，老夏有些累了，吃完粥没一会儿，就闭眼睡了。
  等老夏睡了，我终于按捺不住，把另外一碗打开。
  老夏的那碗是蔬菜粥，我的这碗却是海鲜粥，真是甚得我意。
  吃完粥，我把垃圾收拾起来，拿到外面的垃圾桶去扔。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到两个护士在津津有味地议论着什么。
  “哎，那个36床是有什么来历啊，听说，陆医生昨天晚上特意换了值班，空了就去看那床病人有没有醒。就算是他主刀的病人，这以前也没见他上心成这样啊。”
  “我听说啊，陆医生跟那病人的女儿好像挺熟。你不知道吧，就36床的心脏，楼上VIP去院长那边闹了都没给。”
  “哇塞，VIP哎，陆医生居然连VIP的面子都不给，真的好帅哦。”
  “所以啊，我敢肯定，这陆医生跟36床的女儿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会是他女朋友吧，不要啊，陆医生可是我们心外的宝啊......”
  八卦这种东西，严肃如医院这种地方，也避免不了。
  看她们说得起劲，我其实挺想上去说一句，别担心，你们的陆医生还是你们的，
  我摇摇头，回了病房。
  想到她们说，陆云轩昨天值班是为了看老夏，我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我为自己居然曾经用那样不堪的想法去臆测，甚至是盖棺定论而后悔。
  陆云轩表面看着好像没在生气，但我估计他心里一定还记着呢，至少当时我说他的时候，他应该快气死了吧。
  有时候，我也挺气自己心直口快的毛病，心里想着什么事也不在脑子里多逗留会儿，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比较着急的事情，是要给老夏找一个勤快的护工。
  跟给小雯找的时候不一样，我爸情况特殊，行动不便，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这就对护工的责任心要求更加高。
  所以，我会更加慎重，不能随便。
  一般像我们家属找护工的话，大多都是盲找，关于护工人品，基本无从了解。
  最多是病友家属介绍，稍微从他们口中了解些。因此不乏找到那种不负责任，偷懒耍滑的。
  护工很多是跟医院里有合作的，通常医生护士对他们更加熟悉和了解。
  我想着要不要去陆云轩办公室找他，一方面慎重地跟他道个歉，另一方面让他帮个小忙。
  不知道，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的道歉不诚心。
  我琢磨着，正打开病房门，与陆云轩撞了个满面。
  “哎呀。”
  看到他突然出现的脸，我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陆云轩促狭一笑，“还以为你有预知能力，知道我来了，开门给我投怀送抱呢。”
  他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穿着白大褂，一脸深沉严肃样。可一旦开口，立马破功，简直是表里不一的典型代表。
  “得了吧，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不是吧，我怎么觉得你开门是要去找我呢。”
  陆云轩坏笑着，一点都不受我话的影响。
  也不知道他是随口那么一说，还是真的猜到了，总之是被他说中，我心里有些不爽。
  不过，虽然没他说中了，但这时候，我可不会承认。不然，岂不是，给他增添调侃我的资本。
  我把门打开，陆云轩进来，侧身指了身后的人，跟我说是给我爸找的护工。
  他很细心，我正想着还没来得及行动呢，他就已经把人给我带来了。
  老夏在睡，我想了想，把陆云轩叫到病房外。
  “谢谢你啊，这次老夏的手术成功，真是多亏了你。”
  “别了，早上也不知道是谁说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听陆云轩这语气，我心里有些不安。
  之前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是没有放在心上的。难道，他只是表面客气，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疙瘩？
  “那个，早上的事，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那样说你。我说那些话，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心急，就有些口不择言了。你，你还当我是朋友吧。”
  我低着头，掰着手指，声音嗡嗡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没脸看他。
  有时候，无心的话才最伤人不是么。
  关于朋友，我觉得自己真的太没用了，好不容易新交了个，还轻易给得罪了。
  等了好一会儿，陆云轩都没有出声，我疑惑地抬头，看他绷着张脸，惴惴不安道:“你不会是真的还在生我的气吧，我就知道。哎，别呀，我这不是知道错了么。我说话不经大脑，口无遮拦，你别跟我计较呀。”
  刚刚还笑眯眯的人，这变脸也太快了。
  我本来是想着，意思下把这页给掀过去的，哪里就知道我不提还好，一提他还真给我摆脸色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绷脸的时候，有种特别的熟悉感。
  见我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陆云轩才挑了挑眉，“我一直等着呢，总算还知道道歉。怎么，你想就这么跟我道歉一句，就算完了。”
  我说，不是吧，我这么真诚的道歉还不行啊。这不痛不痒的，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呢，还不行么。
  陆云轩这厮，难不成想趁机跟我上纲上线，得寸进尺起来，我满脸防备。
  “大哥，我很穷的。你看，我都已经答应你请你吃米其林三星级的大餐了，我最好的闺蜜，也就能吃我请的一顿路边摊，你就知足吧。”
  这正宗的米其林餐厅吃一顿，能抵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呢，要不是因为老夏，我哪里舍得这么大出血呢。
  陆云轩两手环抱胸前，撇了撇嘴：“你可是不仅质疑了我的医德，还怀疑我的人品，我没有跟你翻脸，你就偷笑吧。”
  我摸了摸鼻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他，那到底要怎么样么。
  陆云轩想了会儿，说哪天他轮休的时候让我请他吃饭，顺便帮他个小忙。
  “小忙？”我问，“什么小忙。”
  “放心，很简单，绝对是你能应付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云轩一脸神秘，不肯多说。
  很简单？
  好吧，我答应了他，毕竟我理亏。
  “你昨天不是值班么，快回去休息吧。”
  看着陆云轩浓重的黑眼圈，脸色憔悴，我有些故意不去。
  虽然他没说，但我心里记着。
  陆云轩打了个哈欠，“别说，我还真是困得不行。你爸要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恩恩，我挥挥手，让他走了。
  趁着老夏在休息，我去找小雯。
  昨天，护士帮小雯换了个病房。我问护工，昨天来过的男人有没有再来找小雯。
  “哎呀，我正想跟你说嘞。上午我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在走廊里看到那个男的，在老病房门前看嘞，还问边上的人，幸好我躲得快，没有被他看见。”
  我皱了皱眉，这个余强，果然很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