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一声小小的咳嗽声在身后传来，低头私语的俩人同时转身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的陈组长。不知所措、尴尬写在了俩人的脸上。
  “进展神速么，不到一天就开始讲悄悄话啦！”陈组长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对于陈组长玩笑一样的话，俩人哑口无言，都想解释，可都没有开口。世间有些事是无法解释的，尤其这种可能越解释越复杂的男女关系。
  看着俩人眼里那无辜的神态，陈组长知道玩笑有点过头了。他正色道：“你两人坐的这么近，说话小声点，别人是听不到的。可你俩低头交耳的说话，别人很容易误解么，再说这是工作时间，影响不好，注意点啊！”
  “知道了。”蔡鑫繁小声回道。
  而王燕则挪了下凳子，与蔡鑫繁保持了点距离。好似在诉说俩人没有关系。
  “大家都注意些，说话声音小一点。领导们正在线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来了，逮住了可别怪我啊！”陈组长对着大家重申一遍，说完就朝线下走去。
  陈组长刚走，王燕对蔡鑫繁说道：“你坐过去一点。”
  蔡鑫繁明白她是怕再次的误解，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把凳子往下挪了一个位置。
  半月的时间在繁忙中很快就过去了，蔡鑫繁已经适应了从早上七点上班，晚上九点半下班的工作机制，也从生涩的新人进步到了熟练的老员工，也顺利的坐到王燕的对面位置。线上天天面对的同事也已熟络，他甚至开始偷偷跑去流水线下方的技术工岗位观摩、学习。
  华灯初上，蔡鑫繁走出灯火通明的生产大楼，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到宿舍，而是和线上几个玩的正火热的同事走出厂门。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厂门，深秋户外的寒冷并没有稀释夜市热闹，相反那些热食摊边围满了下班后吃夜宵的人群。
  “蔡鑫平我们吃麻辣烫去。”同伴中叫陈川的提议道。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蔡鑫繁推诿道。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仅有的两百块还要买棉被脸盆等生活用品，毕竟下个月三十号才能领到这个月的工作，他得细细的按计划开销。
  “走吧！就三块钱一碗。”名叫曹喜亮的小伙子说道。
  “真不去了，我要去给家里打电话。”蔡鑫繁说道。
  “等会打嘛！走。”名叫李玉斌的小伙子是个急性子，说完就扯着蔡鑫繁朝夜市走去。
  “李玉斌你放手。”蔡鑫繁撒开手继续说道：“现在都快十点了，你们也知道乡下人睡的早，打晚就不好找人接了。”
  “打你家里会没人接？谁信。”陈川说道。
  “关键是我家没有电话，我得打村里小卖部的电话，再麻烦他们喊我爸妈过来接。不容易的。”蔡鑫繁解释道。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下次再一起吃喽！”曹喜亮说道。
  “这样吧！你就到超市边上的电话店里打，我们就到超市门口的摊边吃，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看的见。”李玉斌说道。
  “行就这样，我们走。”曹喜亮说道。
  一行人就朝边上超市走去，一路上不停的说笑着。
  刚踏进店里，就被里面各种打电话人的姿态所震惊，他们有在窃窃私语的、有在哭诉的、有安静说着的，更有一青壮年对着电话大声咆哮。尽管他们的表现不同，可他们并没有被旁边人的举动所打扰，一个个都沉静在自己的情绪里。而负责收银的店老板则无所适事的盯着电脑在看电影，对蔡鑫繁的入店也只是习惯性的抬头瞧了瞧。
  蔡鑫繁走到一处空电话处，拿起话筒，按起了心中默念无数次熟的不能再熟的电话号码。第一次打电话的蔡鑫繁不知何故电话里静悄悄的，盖上话筒，再拿起来，重新拨号，依然无果。
  实在无奈蔡鑫繁问正在看电影的老板怎么回事。
  “几号机呀？”老板懒洋洋的问道。
  “六号机。”蔡鑫繁回答。
  “六号啊！坏的，换别的再打。”老板说道。
  “好。”
  蔡鑫繁扫视一周，四号机还是空的。他径直走过去，拿起话筒就听见里面传来“嗡”声不断。他再次熟练的拨号，刚拨完，里面就传来一个女声：“你好！您拨的是外地号码，请加拨零。”
  一时没有会过意，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号码，在反复两回后，才明白过来。
  “嘟~嘟~嘟~”几声后蔡鑫繁听到了熟悉老家话。
  “喂，你是谁？”小卖部大妈问道。
  “大妈，我是鑫繁呐！”蔡鑫繁说道。
  “哦！是立毛呢哦！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大妈说道。
  “我刚下班，你帮忙叫下我妈来接电话。”蔡鑫繁说道。
  “好！你等一下。”大妈说完放下电话。
  五分钟在蔡鑫繁的期待中很快就过去了。
  “喂！立毛呢呀！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过来。”刚拿起电话，王荣就开始抱怨。
  “雨情姐她们都叫我先熟悉厂里，再和同事们一起出来。不然别轻易单独出厂门。”蔡鑫繁如实说道。
  “是这样哦！她们说的对，外面乱，结伴出厂玩好，没事的时候多去雨情姐她们那里玩玩。”
  “我知道。”蔡鑫繁急切的问道：“家里好吗？爹地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都好着呢。”
  “二季稻收完了没有。”
  “快了，就剩一亩多点的糯谷还没动手。”
  “哦！妹呢还好吧！”
  “妹呢刚开始几天都不时问你去哪里了。现在习惯了，不再念叨你了。倒是明根家的那小子把妹呢打哭了两回。”
  “不会吧！他比妹妹还小一岁呢？怎么会被他欺负呢？”蔡鑫繁想到才七岁的妹妹被欺负就来气，想他在家时谁敢。
  “毕竟他是男的，再说妹妹也不会打架。不过我把那小子说了一顿，警告他还有下次就弄断他的手，现在那小子老实多了。”
  “是要这样，不然让他欺负习惯了还得了。”蔡鑫繁悬起的心踏实了。
  “你在那边怎么样？过的还习惯吗？”王荣急于了解问道。
  “还好，同事们都挺热心的，你放心。”
  “前两天听连枝说，他家立妹打电话回来哭了好久，说吃的不好，宿舍里十几人住在一起，有些人乱用东西，因为不知道是谁用，也不好说，特想家。不想在那里呆了。我也担心你过不习惯。”王荣说道。
  “你是说蔡晓曼吧！这几天我还去她那里玩过呢？她是吃不惯食堂的饭菜。我觉得勉强可以吧！就是早饭吃馒头真不习惯，不是特别饿，我都尽量不吃。”蔡鑫繁说道。
  “不吃早餐怎么行，这样长久下去对身体不好。”王荣责备道。
  “可我真吃不下去。”
  “馒头可以不吃，喝两碗稀饭总是可以的吧！”王荣说道。
  “唔妈！你是不知道，那稀饭就跟水一样，喝了肚子饿的更快。”
  “那你就起来早点，舀稀饭的时候动作慢点，舀最底部沉淀的稠稀饭喝。”
  经母亲这一提醒，蔡鑫繁顿悟，原来还可以吃到稠稀饭。“好我知道了。”
  “还有现在天气慢慢的愈来愈冷，被子棉衣什么的，该买的就买，钱不够，先跟雨情姐那里拿，发工资了就还，要是工资也不够花，我在家里把钱交给鑫华大伯。”王荣提醒道。
  “够花，现在外面有些冷，可宿舍里一点都不冷，盖个毛毯正好。”蔡鑫繁说道。
  “那你现在是什么工资？”王荣问道。
  “我在流水线上做普工，每天都是重复的一种动作，无聊死了。虽然组长好讲话，可厂里要求严，不让我们线上普工聊天，就跟做贼一样的天天躲着厂里的领导。即使这样有的同事还是被逮住，还罚款了。”蔡鑫繁抱怨。
  “你们多少钱一个月？还罚款？”王荣听着也觉不公平。
  “听说下个月所有普工涨到八百一个月。”蔡鑫繁高兴的说道。
  “才八百一月，还要罚款？一般罚多少？”王荣关心的问道。
  “那个同事罚了三十块，严重的罚一百，再严重就是开除。”蔡鑫繁说道。
  听此一说王荣沉默了，她不明白什么样的工厂会把员工当劳改犯一样来管理，就算是劳改犯，说话的自由还是有的吧。
  “喂~喂~喂~。”蔡鑫繁以为又是电话坏了。
  “立毛呢！如果实在不好做就回家吧！”王荣说道。
  “我才刚出来就回去？开玩笑，说什么我也要闯出点名堂再回家。”蔡鑫繁说道。
  听着蔡鑫繁那决绝的语气，王荣说道：“那你争取学到技术，做记件工他们应该就不会这样管理你了。”
  “那还用说，我一直都在努力。”蔡鑫繁信心十足的说道。
  “唔妈！你跟爹地还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是老样子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那个怪脾气。外人说一句顶我说的十句有余，而他偏偏相信那些所谓的朋友。哎！他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喽！”王荣说道。
  “唔妈！既然你清楚明白，你就不要吵了，让着爹一点，其实爹也挺累的，有时牢骚，你就别搭腔，让他牢骚个够。”蔡鑫繁说道。
  “我倒是想啊！可他牢骚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真的很烦人。好了我跟你爹的事就不要说了。”王荣打断道。
  “现在我跟哥都不在家，你们再吵的厉害，连个缓冲牵扯的人都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跟爹和睦相处。”
  “这些年了，都这么过来了，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倒是你在外面交朋友要慎重，别什么人都交。要是出什么事？我们都不在，谁来照应你。”王荣担忧的说道。
  “唔妈！你放心，我不会轻易交真心朋友的，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我会保持一定距离的。”蔡鑫繁说道。
  “说是这样说，可有些人心机很深的。他把你卖了，你还在帮他数钱勒！”王荣不安心的再次提醒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不早了就这样吧！下次再说。”
  王荣一听就要挂电话了，急忙说道：“千万不要在外面打牌赌博，更别亏待自己，肚子饿了就吃点夜宵。”
  “不会的，去赌博也得要本钱呐！就这样了。”
  “还有至少每月往家里打个电话。”王荣急道。
  “好。”蔡鑫繁应道。
  “那就这样吧！晚上没事别出厂门。”
  “好的。”蔡鑫繁回答。
  “嗯！挂了。”
  一结帐蔡鑫繁才知道，短短的这些家常话竟然说了半多小时。
  刚走出店门，李玉斌迎面一句话。“老大真服了你，都说了半多小时，我们老早就吃好了，在等你。”
  “我也不知道，说着说着就过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只是十来分钟呢？”蔡鑫繁说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我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就是一多小时，蔡鑫平还算短的。”曹喜亮说道。
  “我们还想带你去打两盘台球，看样子今天不行了。”陈川遗憾的说道。
  “今天太晚了，走吧。我们回去，还要洗澡洗衣服，再玩明天又得打瞌睡了。”李玉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