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三人小声交谈的原因，那边的一老一少浑然不知有人到来。
  只见老者扔掉烟头，开口说道：“阿志啊！已经好几天了，你都跑这里来哭。”
  老者一开口，少年哭的更甚。
  “唉！”老人无奈叹气，继续说道：“哭吧！那就尽情的让悲伤散去。但愿不要遗留内心，影响你未来的生活。”
  “不！这不是真的。”少年撕心竭力的哭喊。
  老者颤抖哽咽道：“这是事实，大伯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大伯？”蔡鑫繁惊讶的看向身后两位兄弟，似在证实自己没有听错。显然蔡鑫繁得到不可思意的答案，身后的两位兄弟同样一副吃惊的样子。
  少年抬起泪痕满满的脸庞，仰视老者说道：“得到不幸的消息，在乡亲们帮忙攒足路费后，第一时间赶去。只看到了两盒骨灰。怎么才能说明这是我父母的？”
  “从出事到处理尸体，你阿壮哥不是一直跟随确认么？他又怎么会开这种玩笑。”老者说道。
  “可我还是不信，不相信父母会扔下我不管。”少年的语气明显削弱，似是坚持不住。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不挣的事实，你一定要接受。”老者不忍说道。
  少年软软的依附老者脚根，语气抱怨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唉！你就别较真了。”老者继续点燃一根烟说道：“那边气温高，等你赶到，尸身早被蛆虫食的不成样。要不是包工头良心好，自己掏钱帮忙火化。现在不仅腐烂不堪，我们根本没办法弄回家。”
  曹喜亮实在受不了，干脆走过去，问道：“孩子父母怎么去世的？”
  老者看了看曹喜亮，再看看他身后跟过来的俩人，慢慢说道：“他父亲在工地上的脚手架上失足掉下，被网布挂住。当时他母亲就在边上，情急之中他母亲第一时间就去拉，不想人没拉着，她自己脚下滑倒。俩人一起就这么去了。”
  “他。。。”强子欲言又止。
  老者点头，明白强子的意思，说道：“瞬间这孩子成了孤儿。”
  “他叫什么名字？”蔡鑫繁问道。
  “王志。”老人回答的利索。
  闻听名字，蔡鑫繁神色突然一紧，继续问道：“他真的无依无靠？”
  只见老者眼神忧郁而深邃的看向树林，说道：“我父母在生下我之后，先后生下五个妹妹，直到我而立之年，才生下我这唯一的弟弟。我这弟弟甚至还没有我最大的孩子大。待他成年之际，老父母没能等他成家，先后西去，弥留之际将他成家之遗憾再三嘱托。万幸之下，我终不负所托，勉强为他成家立业。那之后我也为子女之事而忙碌，无暇顾及于他。在王志刚出生的时候，村里掀起外出务工的浪潮。我的子女全都把小孩托与我照料。而他父母在无人帮衬的情况下，错失财富积累时期，自然家道在村里渐处下风。随着王志步入小学，中学，他家中开支加重，再加上在村里地位下降的急挫感。他们年初登门拜求我大儿子，希望能跟随一起外出务工。谁知这一去，居然是条不归路。”
  “工钱呢？他俩干活的工钱有多少？”强子问道。
  “工地，都是完工后结账，这是这个行业默认的规则，平日里只能在包工头那里支取生活费。当然这些钱都是包工头先期垫款，不到完工，包工头也是没钱的。他俩出事后，施工方还是有人情味的，第一时间就给俩人结款。可那些工钱刨去生活费，也就数数几千元。毕竟还没做几个月。出去的时候借的路费还掉，再扣掉王志报名时借的学费，已经所剩无几。要不是包工头自费些火化费，连葬礼钱都没有。”老者眉头紧锁，嘴唇颤抖着继续说道：“我现在年事已高，根本没有精力抚养。我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有家担之人，常年在外工作。现在王志也只能跟随我，只是读书已经不可能了。”
  “你多大了？”蔡鑫繁蹲下，对王志问道。
  显然王志无心想及其它，对蔡鑫繁的问话根本不予理睬。
  “十五岁。”老者替王志回答，继续说道：“我现在只能给他一口饭吃，三年后，他成年了。一切随他自己吧！是好是坏全靠他自己了。”
  “那你想不想读书？”蔡鑫繁没有理会老者的话，继续对少年问道。
  蔡鑫繁的问题直达王志内心，只见他眼神有了反应，看向眼前的陌生人，转而收回眼神冷冷的回道：“不想。”
  “那你想做什么？”蔡鑫繁不想放弃这交流的机会，他知道越是悲伤的人，越是需要交流。不是那种普通的交流，而是诚心的交流。因为只有诚心的交流才能释怀悲伤。
  “我想学一技之长。”估计是太过悲伤原因，王志的嗓音有些沙哑。
  “行啊！”蔡鑫繁欣喜赞同，转而问道：“那你打算学什么技术？”
  “只要能填饱肚子的技术就行。”王志说道。
  “仅仅是填饱肚子，种几亩地就行，只是你年纪太小，没法做。”强子说道。
  “我有手有脚，可以帮人做些零碎的活，这样也可以填饱肚子。只是这样下去也只能混个饭吃，对将来没有好处。所以我还是计划拜师学艺，虽然暂时做不了大事，至少可以奠定基础为将来打算。”王志话语条理清晰。
  蔡鑫繁点头，说道：“不管你学什么技术，有一点我敢肯定。将来你一定会觉得知识少的不够用，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读书，多吸收些知识。”
  “我成绩不算太好，再说也没钱继续读书。我现在唯一的目标是养活自己。”王志再次悲伤。
  “知识有多广，见识就有多大。见识大，你的思维视点就会更宽，看的事情就会更远。这比学技术更重要。我就是知识不够，打工也处处受制于人，看不到出头之日。”曹喜亮说道。
  见曹喜亮的话让王志神色更悲，蔡鑫繁急忙说道：“跟我走吧！我不仅教你技术，还要你去学知识。”
  这番话不仅老者与王志听得愣住，就连曹喜亮与强子都很诧异。
  老者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听你口音，我知道你是外乡人。只是不知道你要教阿志哪方面技术？”
  “养牛。”蔡鑫繁干脆的答道。
  “莫不是分流村养牛场的人。”老者紧张的猜测。
  听到老者的话，王志眼神明显一亮，追问道：“你真是组建养殖场的负责人？”
  “你们猜的没错，他正是组建人。”曹喜亮指了下强子说道：“我们与他一起都是负责人。”
  谁知王志得到答案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平静的对蔡鑫繁说：“你是可怜我，才愿意带我走，对吗？”
  “阿志！”老者急忙阻止道：“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他现在是给你一条路。可以说是你的恩人。”
  “这样怜悯的恩情，我不需要。”王志痛恨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老者有些气氛。
  蔡鑫繁挥手示意老者不要言语，对王志说道：“你要是以为这是施舍，你就错了。”
  “你这不是施舍，好端端的你凭什么带我走？”王志倔强的问道。
  曹喜亮实在看不下，大声说道：“小子，是不是你认为自己能力很大？”
  “闭嘴。”蔡鑫繁忽然厉声呵斥曹喜亮。
  曹喜亮顿时黑着脸，怒气冲冲对强子说道：“强子！我们走。”
  “急什么？等下阿蔡吧！”强子说道。
  “等他做什么？连话都不让说的人，有什么好等的。”曹喜亮很不高兴。
  蔡鑫繁没有理会曹喜亮，对王志说道：“跟我走，不意味着没有后顾之忧。路能走多远，全凭你自己，我并不会给你任何帮助。”
  “哼！”见王志依然不为所动，蔡鑫繁起身冷声说道：“听你一开始的想法，还感觉你是个有志少年，不想是个如此胆小怕事之辈。算我看走眼了。”
  “阿志！你倒是说句话呀！”老者急忙说道。
  蔡鑫繁掏出烟，递给强子与曹喜亮。见曹喜亮还是有些抵触情绪，蔡鑫繁说道：“烟没有得罪你吧！”
  “那倒没有。”曹喜亮不爽的接下烟。
  蔡鑫繁点燃香烟，转身对王志说道：“跟我走，是太突然了。就给你一根烟的时间考虑，这根烟抽完，不管是什么回复，我都要离开。”
  王志起身说道：“不用考虑了，我跟你走。”
  蔡鑫繁短暂的失神，急忙扔掉烟说道：“还杵着干嘛！现在就走。”
  老者急忙说道：“不等他回家收拾下？”
  “我们两村之间相距不是太远，明天你帮送过来不就是了。”强子不耐烦的回身说道。
  “也好，明天顺便看看你们的情况。”老人说道。
  一行四人很快走回山林小道，此时走在后边的蔡鑫繁隐约听见老者叹气说道：“老弟！弟妹！现在阿志有着落了，你们也可以安息了。放心，我这个糟老头能活一年，就帮你们监督一年。等我下去了，会好好跟你们说道。只希望我能看到阿志娶妻生子才好。。。。”
  随着距离的拉远，蔡鑫繁也听不清后面的话了。
  在林道出口，曹喜亮与强子拉出藏好的麂。
  王志惊讶道：“你们是来打猎的。”
  “难道你还以为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曹喜亮没好气的说道。
  “阿亮！注意语气。”蔡鑫繁严肃道。
  “你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得，尽跟我过不去。”曹喜亮气不打一处来。
  强子说道：“阿志那么伤心，不说好听的就算了。你还处处挤兑他，难道他又做错了什么？还是你今天吃错了药。”
  “好了，不说了，回家。”曹喜亮被说的底气不足。
  蔡鑫繁提醒道：“抬累了，就说一声。”
  “几十斤而已，还能难倒两个大男人不成。”曹喜亮把麂的四肢用枯草扎好，拿棍子穿过，跟强子一人一头提起来。
  “对不起。”王志跟在后边小声说道。
  “这没什么？”强子很是大方。
  “一开始，我以为是村里人求你们来帮忙的。所以有些抵触情绪。”王志坦承说道。
  “这说明你警惕性很高嘛！这是一个人的长处，只是你不会隐藏。要是够狡猾的话，在没确认清楚的情况下，都不会轻易表露。”蔡鑫繁说道。
  “我知道了。”王志很受教，不再言语。
  深冬的夕阳，昏黄无比，将萧瑟的大地映射发黄，就像一张老时代照片。四人很少有交流，只有不停息的脚步。风不时带来寒冷的同时扫转地上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