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兄弟，你得帮我”。老大一屁股坐到了诚哥办公桌前。
  诚哥头都没有抬，“又什么事情？去挡酒啊？兄弟的胃都快喝穿孔了。”
  “这事我还找你？让猫仔去就行了。有大事。”老大一脸堆笑。
  诚哥扬起头，“大事？兄弟现在穷的连裤子都快露裆了。那两个项目的钱还没有给我们呢。”
  “一准儿给。这不，底下人天天在催债呢。实在不行就让催债公司出面，不信搞不定那帮孙子。”
  “那啥事呀？”
  老大凑近了，有点神秘的说，“拔钉子户。”
  诚哥一脸的不屑，“这是政府的事，你找我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是政府的事，可是人家不想管。”老大更小声的说，“咱们把这个事给做成了，这个楼盘就是咱们的了。你要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项目呢。不是我说，现在竞争这么厉害，公司考核指标一年比一年重，比高利贷涨的都快。前几个项目没有什么回款，公司已经看我不顺眼了。咱们再不拿个好项目，以后真得去当裤子了。”
  “当了不是更好？反正你裤腰也松。”
  “去你的。”老大脸一拉，“说正经的，兄弟，我可就全指望你了。”
  老大说完，起身走了。诚哥追了一句，“那两个项目的钱你什么时候给？”
  “再说了，尽快。”老大在门外回了一声。
  02
  诚哥带着猫仔，按照老大给的地址，去看那个钉子户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很旧的住宅小区，属于新规划的楼盘所在地。这个楼盘地理位置超级好，临近本市数一数二的学校，市政府规划近二年搬来这个小区附近，一所现代化规模的新妇幼医院正在动工，地铁也在建设中。
  这么个黄金地段的楼盘，各个建筑公司都想抢。奈何老住户还剩下一家不肯搬走，因为要价谈不拢。
  “这家是三代孤儿寡母。”猫仔介绍说，“老奶奶有严重的类风湿，小男孩才4岁，那家当家的前年出工伤死了，媳妇才30出头，放不下老小，不肯改嫁。”
  “那为什么不肯搬迁？”
  “听说是给的钱太少。”
  “补偿多少不是有政策吗？”
  “政策算什么呀，层层盘剥，还能剩多少呀，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猫仔愤愤不平的说，“谁知道那个寡妇好一副烈性子，几次要点火自焚，几波来劝说的都吓跑了。现在这年头，都怕出人命。”
  诚哥一下子止步了，“那咱们去干什么呢？”
  “白道不行，就来黑的呀。老大是让咱们去吓唬吓唬，她们签了合同搬走就行。”
  “你我成什么人了？土匪？坏事你我干了，结果呢，人家推个一干二净。不去。”诚哥转身就走。
  猫仔跑过去拦住了诚哥，“哥，你别急，不是让你杀人放火，是让你晓以利害。你想想，咱们不干，以后还跟老大混吗？那两个项目的钱还要的回来吗？”
  猫仔又换了一副笑容，“再说了，你去还可以和和气气的把事情给了了，换成别人来，那祖孙三代还不定怎么样呢？说不定你这次来是行善积德呢。”
  想到欠的项目钱和以后的生计，诚哥不得不回头，继续往钉子户家里走。
  03
  这家钉子户住在一个很破旧的小区里面，大部分楼都已经拆掉了，到处是废墟。
  在一个仅存的楼房1楼，有一个大概50平米左右的公寓，住着钉子户一家三口。
  诚哥踩着废墟走进去，老远就闻到了很浓的中药味，是常年熬制中药留下的。
  这家人没有关门，诚哥和猫仔直接就到了客厅。
  说是客厅，其实是一个过道，不大，里面摆着一张不知道哪年的桌子，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只腿还是半悬着，用砖头固定着。几个破旧的马扎，当了饭桌的凳子。房间里面墙皮早就犯了黄，有的地方都脱落了。洋灰地面上却是干干净净的。
  一个30出头的女人在桌子上面和面。看见诚哥露出很温和的表情。
  “怎么不关门哪？”诚哥问道。
  “你看这个家里有值得偷的东西吗？”
  “你一个女人家晚上不害怕吗？”
  “怕，管用吗？晚上能吓唬的早就吓唬了。”
  说话间，一个四岁上下的小男孩，拿着一个木质玩具长枪走了出来，靠在妈妈怀里，很不友好的望着诚哥，“不许欺负我妈妈。”小男孩晃了晃手里的枪。
  女人很温和的搂着小男孩，“仔仔，叔叔不是拆迁办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拆迁办的？”
  “你说话的神情，还有你进门的样子。拆迁办的人进门都是踹着门进来，话都是从后脖梗里出来的。”
  话音未落，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从里屋跌跌跄跄的走出来，边走边喊，“是小三回来了?三儿，快进来，外面冷。”
  女人拦住了老人，“妈，不是的，您快回去，一会吹风又犯病了。”
  老人不肯，上来就拽诚哥，女人狠命拖住了老人，拽回了里屋。一路上，老人一直在哭闹，“你总说不是三儿，那三儿呢？三儿怎么还不回家？”
  诚哥眼里酸酸的。
  女人回到客厅，问，“你是来劝我们搬家的吧？”
  诚哥默认。
  女人说道，“不是我们不配合，实在是这个世道太不公平。我男人前年工伤死了，才赔了不到10万块钱。家里老的一身的病，一年四季离不开药。自打我男人死了以后，看见谁来都觉得是她儿子回来了。孩子还小，以后要上学，这个房子是我们唯一的依靠。”
  “拆迁不是有补偿政策吗？”
  “政策是有，但是下面办法更多。我们孤儿寡母的，谁也不认识。有路子的早就拿到超过政策的补偿了，钱不够就只能从我们身上扣。这套房子应该赔50万，结果才给我们30万，让我们上哪里去买房子住？我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补偿我们70万就走。”
  女人嘴角有一丝凄惨的笑容，“除了不敢动手打人，拆迁办什么招都上了。你看，现在连孩子都知道拿家伙自卫了。我想好了，豁出去了，反正也没个好，大不了带着一家老小一起去见孩子他爸。”
  女人看了看诚哥和猫仔，接着说，“这位大哥，看样子你也是来拔钉子的吧。看你不像恶人，好像是当过兵吧？人民子弟兵，就是专门来欺负老百姓的？你现在不也是老百姓吗？看着我们被欺负，有没有想到比自己厉害的人是怎么欺负自己？”
  诚哥什么话也说不出，拉着猫仔要走，女人拦住了，“吃碗热面汤再走吧。你也是给人家当差，回去交不了差，晚上日子肯定不好过。先喝点热面汤，暖暖身子再走，好歹都不容易。外面这么冷，看脸色你的胃也不大好，我懂一点中医。”
  破天荒的，诚哥拉着猫仔留下来，和这一家吃了顿晚饭。面汤里面的鸡蛋和面条不多，女人却一再给他们添加。吃饭的时候，诚哥听了不少女人家里以前的故事，也曾经是一个幸福和美的家庭。小男孩慢慢熟悉了，和诚哥很亲近，还让诚哥背着他骑马马。
  走的时候，女人抱着孩子打着手电筒送他们。
  诚哥和猫仔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滋味。
  “给这家的补偿到底是怎么回事？”诚哥问猫仔。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听说给了一个科长的亲戚。”
  “奶奶的，这是人干的事吗？”诚哥的脸扭曲了。
  猫仔一下子跳了起来，“哥，你想干嘛？不要忘了，咱们两个项目的钱还没有收回来。我猫仔没事，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有嫂子，还有二嫂子和孩子呢。你看看咱们嫂子这几个月的脸色，都可以改名叫青青了。”
  诚哥正色道，“兄弟，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该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吧。”
  04
  看着一脸凝重的诚哥，茜茜和顾姐预感到发生什么事情。
  诚哥把那家钉子户的情况和茜茜还有顾姐讲了一下，然后问，“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要饭吗？”
  茜茜毫不犹豫的说，“愿意，只要你在。”
  顾姐还是那么不慌不忙的，“阿诚，茜茜身体不好，让她带孩子，我陪你去练摊。”
  诚哥笑了，拍拍顾姐，又拍拍茜茜，抄起桌上的酒，一干而尽。
  诚哥让猫仔找到了以前的战友，和拆迁办的人对峙，保住了钉子户女人一家没有被武力驱逐。然后找到了拆迁负责人，软硬兼施。迫于诚哥的名气和杀气，拆迁负责人不得不妥协，把关系户的补偿降了下来，最后补偿了女人一家55万，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老大早就气的七窍生烟了，命令猫仔把诚哥立刻叫到办公室来。
  没等猫仔出门，诚哥就带着工程合同和辞职书，进了老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