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渐凉。
  偌大的军营里，两杯浊酒，杯沿残破，折射出古朴的光芒，杯侧染着淡淡血色，杀伐之气隐隐露出。血色斑驳，两道身影端坐如仪，却又显出一股子桀骜的气息。
  “绝对理智最近动静越来越大了”一道沙哑的男声，裹着风沙，听起来却一派缱绻风流，“看来他们是忍不住馋了，想啃下这块肉。”
  查尔森缓缓直起身子，清俊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只怕到时撑破了肚子，反倒便宜了我们。”
  胡子惠依旧紧缩眉头，苦笑道：“你说的轻巧，拍板的又不是你！”三十出头的岁数，轮廓刚硬，面容英挺，眸子中却布满了沧桑。
  正是多年的军旅生涯，给了他，远超年龄的智慧与野心！
  只见他面承如水，疤痕纵横的拳头微握，电光于指尖闪烁，却始终不曾发难。
  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
  只听噗次一声，蓝光击穿了桌面，长约七尺的桌子刹那间便成了尘土。
  “必须出手干预！”他低吼道，眸子隐隐有些发红，“说什么也得压他们一头，真当我们应天军争不过吗？”
  查尔森却是兀自冷笑了起来，轻轻一挥手，一层薄薄的水雾将两人笼罩，隔开了帐外似乎根本不存在的眼线。
  水雾之内，星河闪耀。
  两人已然，置身于幻境之中。
  查尔森又是一挥手，星辰易位，而那紫微帝星一片黯淡，无数道洪流疯狂涌向他，而最明亮的两道，一磅礴，一锐利。
  “那道最显眼的，便是我们应天军。”查尔森微微一笑，眉眼间却全无兴奋之色，“却终究不是击溃这腐朽王朝的那一道。”
  胡子惠断喝道，“你这是何意？”
  他的面上顿时惊疑不定，完全没有想到应天军正值鼎盛之时，为何运势如此凶险。
  查尔森猛地挥出一掌，劲风正中另一道光流，它却纹丝不动。
  “看到了吗，天命所向，我辈皆凡人，无可奈何。”
  查尔森目光深寒，死死地盯着胡子惠，
  “你，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跟天斗到底！”
  胡子惠咧开了嘴角，张狂地笑道。
  “我应天军精兵良将如云，军威撼天动地，如何斗不得？”
  他周遭星河，皆因此语微微颤动。
  查尔森亦是一笑，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当时跟你一起干，就因为你这般敢干的性子。”
  “呵，我们从散兵游勇干到今日，什么腥风血雨没趟过！？”
  片刻后，查尔森敛上了笑意。
  “可我的预言，还从来没有错过，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胡子惠抬眼望向极远处的璀璨星辰，淡淡道，
  “那，若是...”
  他哽咽了一下，
  “没错呢？”
  “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是好？”
  查尔森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胡子惠，手中不停摩挲着一张鬼面，额头微微出汗。
  一向算无遗策的鬼面天机，好像有些...
  不知所措。
  胡子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道，
  “既然前路未卜，不如顾好当下吧。”
  他分明是笑着的。
  查尔森，却轻易地看出了那抹苦意。
  身躯微微颤抖着，查尔森探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胡子惠的衣袖，神色狰狞，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风度翩翩的军师，会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他紧咬牙根，指着代表应天军光流正下方的第三道光流，
  “不过，在倒下之前，我们可以让他们同时湮灭。”
  胡子惠转头便走。查尔森紧随其后。
  .......
  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浑身是血，四肢被水捆住，似乎已经昏迷很久了。
  而当脚步声传来时，他的右眼精光一闪，左眼依然紧闭，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但马上又收了回去。
  “有趣啊，不愧是绝对理智，这么久还能保持此等精神状态，”胡子惠走到了他面前，左手的食指径直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的身体，恐怕已经到处是这种水了吧。”
  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左眼睁开，胡子惠目光所及处，只见一个黑色瞳孔周围，弥漫着黯淡的灰白，血色笼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流露。
  如果说有那么一点迹象的话，那恐怕就是略微上扬的嘴角吧。
  “好。”胡子惠十分平静，手指却猛地一震，一道闪电钻进了他的喉咙里，顺流而下，迅速延及每一道经脉，强烈的痛感让男子身躯微微颤动，却始终不曾发出一阵叫唤。
  甚至说，他的笑容更加夸张了，甚至用到了整个脸部的肌肉。
  “不愧是天下第一精神绝技，虽然抓住你废了一番功夫，但能见识到绝对理智的能力，又何尝不值得呢？”
  查尔森慢慢地走进水牢里，仔细打量着这个男人，骤然在他的右眼处停住了。
  那只眼睛，并没有像左眼那么死寂，反而同常人一般，伴随着电流的不断刺激一闭一合。
  “看来你也并非是铁板一块，精神力终究会枯竭的吧。”查尔森嘲讽的笑意从面具后传来，“那就让我看看绝对理智的极限吧。”
  胡子惠瞥了瞥查尔森放在男人右眼上的手，一股蓝色的辉光渐渐浮现，下一秒，却又消失了。
  “抑或是说，人类的极限在哪里。”
  查尔森说罢，将那只手完全张开，只见随着他手的摆动，男人突然开始不住的颤动，同时右眼逐渐变得血红，不过左眼仍然盯着他，一动不动。
  “那么，我们先从喜悦开始吧。”
  查尔森将第一根指头往下收了一点，男人上扬的嘴角开始摇晃，但仍然可以维持原貌，但伴随着收的越来越紧，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指尖扣住手心的那一刻，是男人绷紧的嘴部，和左眼最外层的明亮。
  看似一瞬间的过程，却经历了十多分钟。查尔森轻轻掰了下第二根手指，
  “那么，下一个情绪，是怒还是惧呢？”
  他转头看向胡子惠，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略显邪魅的微笑。
  “两个，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