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太爷摸着胡须，眸光在外孙女身上来回扫。
  北茵这孩子是真的不一样了，虽依旧是副懒散模样，但那骨子深处却是多了一股冷峭强势，连他这个外祖父都有些看不透。
  顾北茵端起茶盏，拿着瓷盖轻轻拨开淡色清水上面的茶叶，不紧不慢的抿上一口。
  老爷子没开口，她也不说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
  “你这孩子，藏得可真深啊。”莫老太爷颇为不满的斥了一声，但那眉宇之间难掩喜色，“这也都是你那仙师教你的？”
  这等身手，对上一般暗卫，怕是都不在话下。
  之前叶惊鸿被打没错，但莫老太爷没有亲眼看见，心中还存着疑虑，也觉得是有那惊鸿剑的功劳，可今天一看，叶惊鸿为何会被打成那样还不了手，就根本不奇怪了。
  顾北茵一听，顺着老爷子的话就道，“没错。只不过我谨遵仙师之命，不得无辜出手伤人，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动过手，可昨日的确是她欺人太甚，实在忍不住了，方才给了她点教训。谁成想，她今日竟还敢来上门讨打。”
  她吹着那滚烫冒热气的茶水，一本正经说瞎话。
  “原来是这样。”莫老太爷点点头。之前叶惊鸿也是动了心思要与她比试的，他岂会看不出来。只不过完全被北茵给压制住了，才一直寻不到机会出手罢了。
  若是叶惊鸿出手，只怕就不会是像北茵这般小惩大诫了……说到底，这孩子的脾气秉性还是随了她的爹娘的，凡事都张持有度，留有一线。
  可就怕日后回了京都，她这种原则底线会成为自身的掣肘，毕竟敌人可不是随时还想着能给你留有生机的，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于是莫老太爷又开始忍不住忧心，该如何才能委婉的教诲这孩子，做人也不要太过“善良”呢？
  呵呵……只怕顾北茵若是知晓了顾老太爷此刻心中所想，就要笑出声来了。她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能将她跟善良这个词挂上勾的呢！
  还真是祖父眼里出乖孙啊！
  “只是……”顾北茵见莫老太爷声音落下变得低沉，还当是他觉得自己对叶惊鸿下手太过狠重，却不料他却开口说道：“孩子，你要记住，有些时候，对敌人太过善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般心思纯良，张弛有度的，也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什么是手下留情。”
  顾北茵瞬间明白了外祖父在担忧什么，于是笑笑安慰道，“这是自然。只不过表姐虽行事跋扈，却也算不得敌人。”
  莫老太爷欣慰点头，笑呵呵的望着外孙女，“是啊，她那孩子就是被骄纵惯了，心思倒是不算坏的。”
  顾北茵却忽然话音一转：“当然，若日后她再生出什么恶毒心思，那就也怪不得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莫老太爷缓缓摸着花白胡须，怎么看，都觉得对自家这宝贝外孙，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
  看来，这京都的确是可以回得了……
  莫家这边消停下，镇上叶惊鸿暂时落脚的酒楼里却是热闹起来。
  “你说什么？”刚从外面办事过来的南辰瞧着一身狼狈的叶惊鸿，难以置信的瞪了瞪眼，“你去莫家和顾北茵那个草包比试，被打成这样？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叶惊鸿娇容阴云密布，开口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表哥，到底谁才是你表？你是不是来看热闹的啊？”
  南辰，叶惊鸿姑母家的表哥，年方二十，是八大世家之一，南家的少主，亦是剑客排行榜上第三的最年轻剑客。
  自小就和叶惊鸿一起长大，表兄妹二人甚是亲近。此番过来，也正是听闻舅舅传信说表妹来莫家，才会顺路过来。
  却不想，在酒楼等了半天，竟等回来个如此落魄的表妹回来，别说，从小到大，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狼狈！
  莫名竟还有些好笑。
  “表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当然是你一个人的表哥了。只不过是觉得这顾北茵也太过分了些，就算比试切磋，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万一伤了人怎么办，尤其是女孩子，要是伤着了脸，可就麻烦了。”
  “是啊，表哥。”叶惊鸿哭成一个泪人，“那个小贱人她根本就是嫉妒我的美貌，而且就怕我会从她那分走外祖父对她的宠爱，所以才会如此针对我！”
  也不知道那小贱人是怎么了，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武功竟然也远在她之上，这让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你确定是顾北茵亲自动的手？而且还是用的发带不是鞭子？”南辰惊奇不已，心中疑惑盖过了对叶惊鸿伤势的关心。
  叶惊鸿哭得伤心欲绝，“这我能记错吗！我都差点要被她打死了！”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排行榜前二十的唯一女剑客，怎么能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南辰一脸见鬼的表情，“还有你们两个，是吃白饭的吗？大小姐被打成这样，都不知道制止？”
  那两个护卫，灰头土脸像是从坑中刚刨出来的一样。
  “表少爷。”其中一个护卫惨兮兮的开口，“你是不知道那顾北茵有多厉害，就一脚，直接把我们两个人都扫飞了出去。”
  “什么！”南辰面色一扭。
  也就是说，顾北茵不但武功修为不低，甚至内力也不差？
  那顾北茵不是撞邪了吧？
  “我先前说什么来着？表妹，这回你信了吧。”南辰看了眼叶惊鸿，“她亲生父亲乃是傲鸢国最年轻的镇北将军，当年那是和战神五王爷夜天圣齐名，一同出生入死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他的女儿哪能差到哪去！”
  叶惊鸿暗忖，难道她以前都是装的吗？
  “那又怎么样？就算她顾北茵变了，我也不能平白咽下这口恶气。”叶惊鸿冷冷开口，眸中风雨急过，浑身气息更是让人看不透彻。
  “你又想干嘛？”南辰瞥向她。
  叶惊鸿气急败坏的道，“什么叫我又想干嘛啊？表哥，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
  南辰若有所思点点头，“我自然是来帮你的。”这次舅舅要跟莫家合作的，可不是小生意，若不是怕表妹刁蛮任性搞砸了事情，舅舅也不会特意传信给他让他也跟过来看着点了。
  只是没想到顾北茵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意外。
  “我要禀告爹爹，让爹爹狠狠处置那该死的贱人。”叶惊鸿觉得自己都要散架了，浑身分筋错骨的疼，吃了不少补药都还抑制不住。
  南辰却是瞥眸过去，“这次，你只能忍着。”
  “表哥？”叶惊鸿不服。
  表哥竟然要护着那个小贱人！
  南辰无奈的摇摇头，“先不说这次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与顾北茵闹得太僵。就说在在大家眼里，那顾北茵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你还能和她计较？再说你好歹是排行榜上有名的女剑客，若是传出去被顾北茵给打成这样，你自己有脸说吗？说出去又会有谁信？莫说别人，就是我都觉得见鬼了。在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人信了，那又如何？还不是涨她志气，灭你自己威风？”
  叶惊鸿委屈不已，“那我就这样忍了吗？”
  “没错。”南辰居然点头。
  叶惊鸿瞬间抓狂，“我才不要！”
  她要顾北茵那个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南辰折扇轻拍手心，“现在聚义帮有事求到莫老太爷手上，别说你，就算是你告诉了舅舅，那现在，舅舅也拿顾北茵没辙。”
  他哎了声，“所以你这顿打，你只能暂时咬牙受着，除非等舅舅的大事办成，你才能找机会去报仇。否则，你仇不但没报成，还会引来舅舅的责罚！”
  之前他们欺负顾北茵，那只是因为原主与世无争的本性使然，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堂堂冥府女君，六界唯一女魔头，若是让他们一群黄口小儿给欺负了，那不是说出去，要被笑掉大牙？
  叶惊鸿面色瞬间灰白，“该死的贱丫头。”
  南辰摇摇头，有些好笑的哧道，“最重要的是，莫老太爷。”
  他强调，“莫家，可曾经是世家之首！”
  所以，就算是他舅舅知道了宝贝女儿受委屈，碍于莫老太爷对顾北茵的宠爱，也没办法。
  “那又怎么样，外祖父再宠着她，还能时刻将她保护起来不成？我可是聚义帮的大小姐，顾北茵那个小贱人居然敢打我，我就要让爹爹下令派出帮内最好的杀手，弄死她！”叶惊鸿还是不服气。
  “天真。”南辰呵笑。
  叶惊鸿瞪着南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