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圆若血滴石狮子
作者:萧雨归来      更新:2021-06-23 16:14      字数:3082
  眉间有黑痣男子缓缓说道:“我是耶律楚乔,这里是我的丞相府。”
  觉星伏地参拜。
  耶律楚乔将他扶起,道:“觉星兄弟,快快起来,若不嫌弃,这里便是你的家。”
  觉星感激不已,道:“这怎使得,你我素昧平生,我叨扰你一顿饭,已是承蒙关照,若再腆颜住下,岂非不知好歹。”
  耶律楚乔道:“切莫如此说,谁都有落魄时候,我看你也不是那没有骨气的人,暂时住在我这里,缓得一缓,我慢慢替你将来考虑。”
  觉星再三推辞,耶律楚乔佯装愠怒,道:“你再不接受我一番好意,你前脚出了这里,我后脚跟着你去,你去乞讨,我也拿碗跟着你去乞讨。”
  觉星道:“你为何待我如此情深意厚?”
  耶律楚乔道:“我敬你出自古刹名寺,不想你颠沛流离,四处乞食为生。人生不如意,须得有贵人引扶,我愿当一回贵人,将你引回正途,善莫大焉。”
  耶律楚乔把话说得清楚,觉星不好再推辞,复而拜倒,道:“承蒙丞相错爱,觉星日后必报答你。”
  耶律楚乔安顿他沐浴更衣,整理一间屋子让他住下。
  觉星自出少林寺,难得睡在这样一间安静整洁的屋子里,辗转反侧,竟是无法入睡。
  他信步出去,穿回廊,走偏门,绕过一处假山,复行百十来米路,至耶律丞相府正门前。
  月影照着朱红大门,门前两个石狮子,左边石狮子上坐着一个八九岁粉妆玉琢的女孩子,她双手托腮,仰望星空,一双眼睛清澈得仿佛星子坠落到她眼眸之中。
  觉星走到她身边,她沉浸其中,竟未察觉。
  “天上星星睡着还是醒着?”觉星轻声问道。
  女孩子警觉看向他,道:“天上星星睡时便是醒着,醒时便是睡着。”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又富含深意。觉星打心里喜欢她智慧,又问:“那天亮了,这些天上星星到哪里去了?”
  小女孩沉思片刻,道:“我猜它们回家去了。”
  觉星道:“那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去?”
  小女孩忽然勾下头来,低声道:“我在这里替龙伯伯祈祷。”
  觉星道:“祈祷什么?”
  小女孩道:“我祈祷求老天爷保佑,让龙伯伯腿伤早日痊愈。”
  觉星道:“你龙伯伯腿伤很严重吗?”
  小女孩抬起头来,道:“是啊,他一条腿被爹爹木杖打得断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走路是不是就一瘸一拐的了。”
  觉星听得离奇,道:“你爹爹打你伯伯,亲人之间怎么下手如此之重?”
  小女孩道:“谁跟你说他们是亲人了!”
  觉星道:“那是什么?”
  小女孩道:“龙伯伯是我家负责担水的人,他天生智力不全,今日可就忘记了每天需将水缸灌满水,爹爹盛怒之下就把他好端端一条腿给打断了。他好可怜,躺在床上痛得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我爹爹还不许任何人为他求医救治,我无奈之下只好到这里求老天爷慈悲,让他快些好转。”
  觉星道:“你爹爹是谁啊?”
  小女孩道:“我爹爹就是这丞相府的主人啊!”
  觉星道:“你爹爹可是叫做耶律楚乔?”
  小女孩道:“你认得我爹爹?”
  觉星不动声色,道:“就算是吧。你带我去瞧瞧你龙伯伯好不好,我略通医术,或者可以帮助到你龙伯伯。”
  小女孩从石狮子上跳下来,仰头看着他,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觉星道:“我干嘛骗你,我是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
  小女孩道:“那我们得悄悄地去,可千万不能叫我爹爹撞见。”
  觉星道:“事不宜迟,你快带我去吧。”
  小女孩带着他在偌大丞相府里面东拐西插,来到一间小屋子里。屋子里面黑乎乎地,瞧着一人躺在床上,不住“哎呀”叫唤。
  小女孩点燃蜡烛,烛光之下只见一张痛得扭曲变形的脸孔。他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目光痴呆,头大脸圆,身子粗胖。
  “这就是龙伯伯!”
  觉星见他胖手一直按着左腿处,伸手摸去,心中有数,并没有小女孩说的那么严重。
  他朝外走,小女孩诧异地紧随其后。
  “哎,你不是说给龙伯伯救治吗?”
  觉星道:“他并无大碍,外伤处擦些消肿的药水,内服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十天半月自然痊愈。”
  小女孩道:“那你是说龙伯伯的腿没有被爹爹打断?”
  觉星道:“若是被打断了腿,他现在恐怕痛得叫也叫不出来了!”
  小女孩大喜,道:“我这就去取药,来给龙伯伯治腿。”
  觉星道:“你如何识得需用哪味药?”
  小女孩道:“我常备着一些,自然知道龙伯伯用什么药。”
  觉星暗忖:“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当耶律楚乔是一个大善人,想不到他竟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听他女儿口气,只怕是他经常虐待他的下人,他女儿常拿药替人治伤。那么,他收留我又为了什么呢?”
  觉星找不到答案,寻思只有天长日久耶律楚乔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小女孩蹦蹦跳跳要去取药,她回身一笑,道:“大和尚叔叔,多谢你了!”
  觉星忙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莞尔一笑,道:“我的名字叫‘耶律掌珠’。”
  觉星瞧着她轻盈背影,心中不由感叹她与他父亲之截然不同,一个善良可人,一个凶狠暴戾。
  自此觉星处处防着耶律楚乔,耶律楚乔一如既往对他彬彬有礼,时时示好,显得他是把他当成亲人一般对待。
  常常与他小酌几杯,有意无意打听他的事情,觉星想自己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对他隐瞒,在一次醉酒之后,对他说起自己欲寻找生身父母之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耶律楚乔果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派人到处打听。
  觉星感觉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对于他费心寻找并不抱太大期望。
  不成想一天午后,耶律楚乔携妻子一同前来,给他带来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耶律楚乔的妻子,只见她衣着朴素,和颜善面,眸清目净,不描不画,天生玉兰花般丽质。
  耶律楚乔道:“恭喜觉星兄,天可怜见,我夫人替你找到你的生身父母了!”
  觉星大惊失色,仿如晴空霹雳一般,脑海里一片空白。
  耶律楚乔道:“这是我妻子,她名字叫做‘崔颖’,就由她给你细细道来寻找经过好了。”
  觉星拱手,道:“见过嫂嫂。”
  崔颖含笑,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娘家那边居住,可生生怠慢了你,还请你不要见怪。”
  觉星道:“嫂嫂客气,我在这里很好,楚乔兄待我如同手足,常与我把酒言欢,同榻而眠,实在是我叨扰你们多些。”
  崔颖道:“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话,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你说大千世界,可是什么事情发生不得?”
  “啊!”觉星无比惊讶,“嫂嫂此话怎讲?”
  崔颖道:“我有一个舅舅,叫做崔成浩,他原来为官,因为人耿直,得罪不少人。多年以前,我舅母替他生下一子,在办孩子满月酒那天,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我舅舅识得他,原是江湖大盗,我舅舅曾法办过他。不意他觉得判的不公,那日寻上门来,找我舅舅理论。我舅舅据理力争,他恼羞成怒,抢走我舅舅孩子,扬言将他送到寺庙里,要这孩子一生只能做和尚。
  我舅舅舅母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抢走,那种失子之痛常人自是难以理会。变故陡生,舅舅舅母念着那孩子可爱模样,竟是再无心生育子女。这些年来,不知跑了多少寺庙,四处寻找那孩子,自然是每次怀揣希望而去,又每次落空而回。
  天幸怜见,昨日我丈夫前去接我回来,提及你寻父母之事。我舅舅当时亦在场,听你原是被丢弃在少林寺,他险些晕厥过去。我丈夫按他人中,他方不至于晕厥。
  他缓得一缓,细问你来历。我丈夫对他说起你这些年经历,他又问你身上有何特殊之处,可是左足板下面有一颗血红蛛痣,我丈夫说你足底确有一红痣,圆圆若血滴也似。
  舅舅听说不禁泪流满面,唤出舅母,将你之事告知与她,二人抱头痛哭,便跟同我们一起回来。
  终是近乡情怯一同道理,他俩不知你心思如何,是否愿意同他们相认,故而让我夫妻先来讨你口风,你若有心相认,我夫妻二人便将他们唤出来。”
  觉星如听天方夜谭,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自己果系金国之人,又自己幼小之时经历如此复杂。
  他一心盼望找到生身父母,现在终如所愿,反而踌躇,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父母双亲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又能否与他们血脉相融,一见如故。
  耶律楚乔道:“觉星兄,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父母亲在隔壁可等得心急如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