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簇红艳雪封山
作者:萧雨归来      更新:2021-06-23 16:14      字数:3080
  崔颖朝着完颜柏温雅笑道:“这正是长痛不如短痛,柏儿倒是替父母考虑周全。”
  周吟道:“他倒是‘短痛’了,可他父亲那边我看必得‘长痛’。”
  崔颖笑道:“好饶舌的话,他是他父亲,痛痛也是应该的。”
  周吟道:“你们好久不来,今儿就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崔颖道:“我们来就没打算空嘴儿回去。”
  几人均笑。
  周吟道:“柏儿,你也与你珠儿妹妹好久不见,快带她出去玩去。”
  完颜柏瞧着耶律掌珠,或许是少年心思,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想拉她的手便拉她的手,他忽然觉得自己与她之间产生了距离。
  这种突兀出现的距离感叫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心中想着为什么我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与她亲昵,反而会觉得与她过于亲近会叫自己难为情?
  耶律掌珠见他呆怔着,要是从前他早已欢呼雀跃着过来扯着自己的手嚷着去玩什么,这时却是呆若木鸡,她没有多想,走过去拉住他手,说:“柏哥哥,咱们出去玩儿。”
  完颜柏见三个大人瞧着他俩,脸儿忽然发热,想要挣脱开她的手,又怕过于露出痕迹,直羞得面红耳赤随她出去。
  他一路之上沉默寡言,想着为什么原先两人手拉手自己不觉得什么,今日与她久别重逢反而拉拉手都叫他觉得难堪别扭,他自然想不通其中关窍。
  半天,他方冒出一句:“珠儿妹妹,你练剑了?”
  耶律掌珠道:“是啊,可惜今天没有带着剑,不然我练给你看,虽然我还只是初入门,舞得保准有东施效颦之嫌,但是你一准儿不会笑话我。”
  完颜柏道:“珠儿妹妹,你学会你师傅的剑法,往后我可打不过你了!”
  耶律掌珠笑道:“从来都是你保护着我,咱两个什么时候打过架,你今儿怎么了,总是这么心不在焉?”
  完颜柏道:“我这只怕是见到你太高兴了,说话颠三倒四,你不要往心里去。”
  耶律掌珠道:“柏哥哥,我也有些颠三倒四的话要对你讲,你说若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我与这样的哥哥再也见不到了,你说我该怎办?”
  完颜柏听着果然费解,道:“珠儿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听来是一头雾水。”
  耶律掌珠叹气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找答案吧。”
  完颜柏想了想,道:“珠儿妹妹,咱两个除非长大了,或许会天各一方,那样也不是就是说再也无法相见啊!”
  耶律掌珠道:“我只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不如咱两个到你家花园里瞧瞧去。”
  完颜柏道:“好啊!”
  国师府客厅里面茶香飘散,周吟替崔颖与青秋师太又续了一遍茶。
  崔颖道:“我与她说了你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冷美人,她想你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便随我们一起来了。”
  周吟道:“我正想与她见上一面,你便带她来了,可见我是与她有缘的人。”
  青秋师太连呼罪过,道:“周施主,我可不是佛啊!”
  三人皆笑。
  周吟道:“敢问师太,你们真姒庵里面都供奉着哪些菩萨佛祖?”
  青秋师太道:“我们真姒庵中不过供奉着三世佛,还有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周吟道:“我家里也供奉有观世音菩萨,在供品上我常犯难,不知供与她些什么好,还望您为我指点迷津。”
  青秋师太道:“此是心里之事,心中有之,心中诚之,无论供与什么,全凭一心所能。”
  周吟道:“这些禅语颇难费解。我想有那供与之物,纯洁无瑕,与心意相连,最是好上加好。”
  青秋师太眉头一皱,思忖片刻,道:“周施主家里可养花卉?”
  周吟道:“也养着几盆花,有百合,有水仙,有灯笼草,还有滴水莲。”
  青秋师太道:“这些都是纯洁无瑕的供与之物啊,周施主怎么就视而不见?”
  周吟惊诧道:“师太,这也可以?”
  青秋师太道:“怎么不可,你将这些花儿精心伺候,待它花开,供与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自然晓得你一片赤诚之心。”
  周吟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明白她前番话所指,道:“多谢师太为我指路,我由此想到,到了春季,路边野花儿开放,我随手摘得一朵,亦可供与菩萨,叫她感知春天来到。”
  青秋师太道:“周施主,你很聪明。”
  崔颖疑疑惑惑,道:“菩萨果真能感应到吗?”
  青秋师太道:“怎么感应不到?我给你们讲一件发生在我们真姒庵的事情,你们便可去疑解惑了。”
  她正待讲,忽见一个俏生生少女跑了进来,扑到了周吟怀里。
  周吟淡然一笑,拨弄着她的头发,道:“这是我的女儿完颜梅。”
  完颜梅定睛瞧着青秋师太,见她脸上皱纹密布,好像一张蛛网贴在脸颊上,心想:“这恐怕就是耶律掌珠的师傅了,这么老迈,腿脚灵不灵活都是一回事,还教人家武功,不会误人子弟吗!”
  青秋师太瞧她眼神闪烁不定,觉察这孩子心思不如耶律掌珠单纯,对她殊无好感。
  周吟道:“这是你珠儿妹妹的师傅,你可叫她婆婆。”
  完颜梅也不起身,唤了一声:“婆婆!”
  青秋师太只点一下头。
  周吟道:“好了,你便赖在我怀里跟我们一起听婆婆讲她真姒庵里发生的故事吧。”
  青秋师太喝口茶,润润嗓子,讲道:“我们真姒庵里有个年纪最小的姑子,她今年也有三十一岁,只是她心思纯净,看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名字叫做‘青红’。
  这个青红才来我们真姒庵的时候,也不过十八九岁,一天到晚爱说爱动,纵有天大心事,表面上也瞧不出来。
  在她来真姒庵的第二年吧,一天夜里,她来找我,双目无神,痴痴呆呆地。我一见她,心中只说这孩子这是怎么地了,难不成是被梦魇住了!
  还没等我发问,她已是扑通跪倒在蒲团之上。我忙将她搀扶起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样憔悴?
  她呆呆出神,对我说今日是她与袁公子曾经相识的日子,她每年最怕过的日子就是这个有着纪念性质的特殊的日子。
  我想不到她平时嘻嘻哈哈,心底里竟然隐藏着这样深的一段情谊。
  她痴痴问我她为着袁公子,愿意长相供奉观世音菩萨,只是不知供与她什么,方能显出诚心,以至于感动观世音菩萨,替她达成心愿。
  我猜她是想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她的袁公子平安健康,问她自己想供与观世音菩萨什么。
  她颇为犹豫说自己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供与观世音菩萨,我告诉她陵山之上现时节正零星布有一种野花,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你可以摘它供与观世音菩萨。
  青红不相信似地,她茫然地瞧着我,我对她说菩萨要的只是你一颗虔诚的心,至于供与她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不会有所挑剔。
  青红听了大受启发,心情好了不少,欢欢喜喜离开。
  隔天我见观世音菩萨像下果然多了一簇红艳艳的野花。从这天起,青红风雨无阻,每天都会采一些野花供与观世音菩萨。若是哪天寻不到,她也会捡些颜色好看的石子供与观世音菩萨。
  秋天将至,那些红艳艳的野花越发难以寻找。有时青红费上半天功夫,方能采得一朵回来。这好不容易采回的一朵也是颜色深重,有如鲜血之色。”
  完颜梅实在忍不住发问道:“婆婆,青红姐姐采的花叫什么名字?”
  青秋师太道:“我们也不知道那花儿叫什么名字,不过是野花罢了,不过后来你青红姐姐倒是给它取了一个名字,你听我慢慢道来便是。”
  完颜梅越发向往,寻思等到春暖花开,一定亲到陵山之上寻找这种红艳艳的野花。
  青秋师太继续讲道:“到了最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青红再也寻找不到那种红艳艳的野花。她的心情似乎也随之一落千丈,白日里照旧没心没肺地笑,到了晚上每每待人家都睡着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跪在观世音菩萨像下,痴痴傻傻,不知想些什么。
  我暗中瞧她,自是替她担心。又不能去问她,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算是我去问她,她未必肯对我掏心掏肺。
  到了冬天,雪铺山间,她便是找颜色异常模样异常的石子也不容易找到,常常将斋饭省下一些供与观世音菩萨。
  我瞧着她心疼无比,不知那袁公子几世修来的福,叫她为他如此心甘情愿祈祷发愿。也不明白既然她如此惦念着他,为什么她又看破红尘,出家为尼。
  到了冬末时节,一场大雪几乎封山。一行人来到我真姒庵歇脚,原来是一送葬队伍,暗红厚重的棺材就停放在庵前。
  当时我忙着迎接来客,外面雪大,我唤青红给客人备茶,喊了几遍,不见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