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绞痛最好的急救方式是舌下含服硝酸甘油，在医院时医生也是这么操作，除非含化硝酸甘油后长时间症状不见缓解，才会进一步采取措施。
  但问题是硝酸甘油有降压作用，而偏偏此刻老人家的血压就偏低。
  “你怎么样？”张诚先是轻问。
  “胸口闷，脊背有点疼。”李珍花道。
  “别担心，一会就好。”张诚嘴上安抚着，心中飞快琢磨，最后决定给老人家含化硝酸甘油。
  根据经验，李珍花突发心绞痛首先是后背先疼，再然后才是心脏。
  现在血压并不算多低，一小粒硝酸甘油的降压效果应该不至于让此刻老人家的血压掉到危险境地。
  当然血压低老人家肯定会不舒服，但现在必须做出选择，否则等心脏疼起来局面更难收拾。
  倒出一小粒硝酸甘油，塞进老人家舌下——
  「来自鉴定李珍花事件经验值+8」
  看到这条备注，张诚一愣，不由思索。
  “几天下来，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只有通过鉴定术收获利益时才会增加经验值，现在经验值增加，是不是就说明没有做错选择？”
  “反之，如果不增加经验值，是不是就意味着不该给老人含化硝酸甘油？”
  想着，张诚眼睛发亮，这算不算系统bug？
  五分钟后，他给老人家测血压。
  高压102，低压73，还行。
  血压掉到这里应该就不会再掉了，因为硝酸甘油的巅峰药效是五分钟左右，再往后药效逐渐减弱。
  从老人家的面部神态看，可以确定有所好转。
  从神态等细节窥探病情轻重程度，这是张诚同学才有的特殊本领，连李来英女士都没掌握，当然仅限于李珍花老同志。
  李来英女士对服饰有着远超常人的神经敏感度，但对其他事物简直就是个马大哈，得亏她有拿小本本记事的习惯……
  “好点了吗？”
  “刚才好点，现在又不好了……”
  张诚皱眉，最担心的就是病情顽固，现在的血压已经不支持再含化硝酸甘油，只能先观察病情变化。
  “别怕，我陪着你。”
  “不怕啊，就是这鬼心脏太顽固了，搞得人睡都睡不好，恨不得捶它一顿。”李珍花老同志骂道。
  “嗯，心脏不听话，回头我替你捶它一顿。”张诚笑，边陪李珍花闲聊，边间隔性进行鉴定。
  李珍花爱侃白，有人陪她侃白她会特别开心，有时大半夜都要拉着人陪她侃。
  照顾病人不能单单注重身体，心理元素也是一大重点。
  病人心情愉悦，对病魔的抗争力就会越强。
  特别是某些心理脆弱的病人，陪护者更要进行心理疏导。
  记得去年老人家住院，旁边病床的大爹一晚上哀嚎，哼得张诚一夜没睡，听着都瘆人。
  那会马艳华在住院部，正好值夜班，中间多次过来病房，问大爹哪里不舒服，大爹说全身上下到处都痛，要打针，一定要打针。
  马艳华没检查出问题。
  最后她也是扛不住大爹这种叫法，凌晨五点钟，给大爹打了一针生理盐水，告诉大爹打止痛针了。
  大爹立马安静了，说这就舒服点了。美美入睡。
  马艳华无奈看了张诚一眼，张诚表示自己更无奈啊——你好歹有医生办公室，我可是听他哼了一晚上！
  此刻李珍花就侃得兴起，说她小时候衣服都没得穿，大雪天都光秃秃干活；说她当年随军时进家属加工厂磨豆腐、做凉粉；说丈夫转业后跟着丈夫回到春城进烟草公司工作。
  最后又说回小时候，说她那瞎子妈妈死后，她帮着她爹拖着瞎子妈妈的尸体扔进李家大河。
  “为什么不埋啊？”张诚好奇。
  “吃都吃不饱，没力气挖坑，就只能扔到河里给河水冲走。”
  “以前你们那里死人都扔河里吗？”
  “是啊。”李珍花老同志没心没肺笑出声，“旁边大梁子那家人还不是，他们家小娃解完大手翘着屁股让狗舔，结果鸡鸡就被狗一口吃了，后来小娃伤口感染死了，就被他爹妈扔进河里。”
  “为什么要让狗舔屁股？”
  “那会没纸啊，有人用树叶揩屁股，家里有养狗的，小娃解完大手就让狗把屁股舔干净。”
  “……”
  原谅张诚同学也笑出声。
  「一个身患尿毒症且双目失明的老人；血压偏低、心律失常、心绞痛」
  测血压，血压心率都差不多，没好转。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钟。
  “我妈，别侃啦，明天再侃，你先睡觉，好好睡一觉就舒服了。”张诚劝道。
  “睡不着啊。脊背疼啊。”李珍花叹道。
  张诚苦笑，如果她能睡着大概率就会好得快点，只好跑去拿巧克力，前面她含化了速效救心丸，容易肚子饿。
  “我那瞎子妈妈……”
  老同志嚼了几口巧克力，又开始了。
  “我爹最疼我大姐，她羡慕嫉妒恨，有一次见我大姐干活磨蹭，就拿棍子打我大姐。我从客厅看见，就跑出去一把将她从石台上攮下去，然后夺过她手里的棍子，干了她一顿。”
  “那会你才多大，你打得过她啊？”
  “打不过啊，我被她打得浑身十几处乌青，好几天才好。”
  “噗……”张诚同学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
  “我爹回来后，她就跟我爹告状，说我没大没小，我爹又打了我一顿。”
  “……嗯嗯，测个血压。”
  老同志自顾自侃着，张诚给她测血压，因为鉴定术还是鉴定出种种异常。
  高压86，低压58，心率131，不齐。
  更严重了。
  “这样下去不行。”张诚心中皱眉，打断老人家的话：“现在感觉怎么样？和我说一下。”
  “还是不舒服啊，胸口有点疼。”李珍花道。
  张诚拿出复方丹参滴丸，给她舌下含服。
  他不知道这药和速效救心丸有什么本质区别，但对胸闷胸痛同样有着良好的疗效。
  记得之前医生有交代，把速效救心丸和复方丹参滴丸交叉服用，可以最大化降低赖药性。
  估计是侃累了，老人家开始安静下来，但嘴里时不时轻哼出声。
  张诚坐在床旁，心中焦虑，依旧每间隔一两分钟对她进行一次鉴定。
  房间昏暗，只有客厅透进的余光，老人家的哼声越发大了，为了不吵醒李来英，张诚跑去把房门关上。
  不久，老人家的面部表情已经呈现痛苦之色，痛哼声越来越大——
  「一个身患尿毒症且双目失明的老人；注：血压偏低、心梗」
  张诚心脏骤然揪紧，老人家的心脏问题还是加剧了。
  毫不犹豫，咬牙摸出手机拨打120，随后起身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按捺住焦急，轻声喊醒李来英：“大媳妇，咱妈不舒服，我感觉要送医院，你起来收拾东西，我已经打电话通知120过来了。”
  李来英一股脑翻爬起来。
  隔壁房间传来李珍花愈发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