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庭的秘密
作者:歌手陈星宇      更新:2021-06-26 06:26      字数:2469
  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华西把父母两人安顿了下来,一起出去在小餐馆吃了午饭后,一家三口回到了旅馆的小房间里。
  华西选的一个三人间,一百二十元一天,先只付了一天的钱,因为他也不知道父母在这儿还要待多久。
  房间有两扇大窗户,正午的太阳倾泻了进来,洒满了整个小屋。
  一家三口在床边坐着,静静的,不言语。
  父母今天上午所做的一切让华西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他变得迷茫了。华西无论如何也没能料到,自己放弃从医的念头竟会招致这样严重的后果,他原本以为,父母最多也就是言语上的反对罢了,如果自己多做做思想方面的工作,经过一段时间,肯定是可以说服他俩的。
  但父母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了,几乎可以说是失去了理智,在住院部的花园里,在保卫科里,华西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完全就是一种羞辱,是父母对自己彻头彻尾的否定,他觉得自己所受的伤害甚至比一年前的李之平医生受到的还要大。毕竟李之平面对的是陌生人,以后在生活中不一定会再接触到,而华西面对的是双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想到这些,华西感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
  就这样坐在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华西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看父母那阴沉的脸色,又打消了沟通的念头。此刻,沉默并非坏事,可能他一讲话,就又要刺激到父母两人那顽固而又落后的神经了。
  长叹了一口气后,刘母抬头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身旁的儿子,她不像之前那样愤怒了,转而用比较温和的语气说道:“华西,现在也到了告诉你那件事的时候了。”
  华西不明所以。
  “我们家在你之前有一个女儿,只是我和你爸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因为这是我俩心中最深最深的痛。”
  “女儿?”华西震惊万分。
  “你不是我和你爸的第一个孩子。”华西母亲咳嗽了几声,继续缓缓地说:“你姐姐比你大三岁多,是一九八三年春天出生的。那时候我和你爸非常的幸福,每天都为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感到快乐。但当她长到五个月的时候,突然害了一场病,我和你爸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看病求医都不起作用,过了两个月她就夭折了。”
  话还没有说完,刘母便呜咽了起来。
  “你姐姐当时根本吃不了东西,一喂奶就吐。原本圆圆的脸越来越瘦,我和你妈整天急得心脏一绞一绞地痛啊!”刘父接了话,“我们两个没什么文化,医学方面的东西根本什么都不懂,村里面连赤脚医生都没有,我和你妈就抱着她一路走到了仪陇县城里去,在城里面找到一家小医院,医生看了之后说是急性肺炎,没什么大碍,叫我俩别担心,花了十块钱买了几副药就回村里了。”
  说到了伤心之处,刘父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刚吃药的那几天,效果很明显,喂奶要开始喝了,大小便颜色也比之前正常多了。但过了半个多月,情况一下子就坏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要严重得多,你姐姐睡着的时候稍稍好一点,只要一醒了就拼命地哭,眼睛也肿了起来。我和你妈吓坏了,赶紧又跑到之前开药的那家医院去,结果人家看了看,直接摆摆手说没救了,以后每天给她降降体温,尽量让她吃点东西,然后就安心等死就行了。”
  刘母因啜泣而发出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我和你爸问那个医生,到底是什么病,明明吃了药已经好了为什么突然就没法活命了?可那医生什么都不说,怎么求他他都不说,最后我当着他的面下跪,给他磕头,让他救救我女儿,他居然叫来保安把我和你爸给撵走了!”
  “当时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们两个心里又急又痛,你父亲那个在成都华西医院做医生的表叔成了这个家仅剩的希望。我俩想办法要到他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还接了的,但是你父亲刚把情况一说明,那人就直接把电话挂掉了。后来我们无论打多少次,他都不接。”
  “那几个月我们真的是把人情冷暖都看透了,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有一天晚上,你姐姐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喂她奶,她就安安静静地喝,喝了一会儿,我看她要睡了,就抱起来给她拍拍背。拍着拍着,你姐姐笑了,我和你爸两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笑了,从出生开始七个月来,她从来就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华西母亲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再过了几分钟,她把眼睛睁开,看了一下我,等闭上还在发肿的眼睑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说完,刘母再也控制不住,她扑倒在床上,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刘父虽然没有像他妻子那样大声哭泣,但情绪也濒临崩溃,他的眼泪拼命地往外溢,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在乳黄色的地面瓷砖上。
  听完这一席话,华西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里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一直以来都非常的辛劳,为了养育他受了很多的苦,但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父母竟然还有如此悲惨的遭遇。失去自己的孩子,这是多么的让人心痛啊!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不能一切都想着自己,为了承受过如此种种不幸的父母,为了这个曾经伤痕累累的小家,自己应该有所妥协,有所让步,自己不应该让他俩失望。
  哭泣了十几分钟后,刘母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紧挨着华西坐到了床边,抽出卫生纸擦干了眼泪。
  久久凝视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她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我和你父亲才会希望你做医生,真的,发自内心地希望。你想想看,有过这样可怕的经历,哪个做父母的不会希望自个儿家里能有个从医的孩子呢?你的名字,也承载了我和你父亲对你的盼念。华西医院,这是多么有名,多么给人以光明的啊,全中国哪有不知道这家医院的人啊!所以我俩用这两个字来给你取的名字。你的人生,从一开始便注定要从事这个行业的啊!”
  刘父也开口劝道:“所以说啊,儿子,爸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们哪里会去害你呢?你可是我们这个家全部的希望啊!你就听爸妈的话吧,乙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继续安安心心在医院里上班。只要能看到你穿上白大褂,在医院里平安平稳地过好日子,我和你妈就满足了,这半辈子的付出也就得到回报了。”
  了解了这个家庭多年未被揭开的伤疤,华西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他弃医的念头开始动摇了。
  “只要以后不再遭遇到类似的事,就静心在医院里工作吧!”华西在心里这样劝慰自己,“这份职业虽然辛苦,但为了父母这二十几年来的付出,为了他俩所承受过的诸多磨难,自己应当坚强,应当有所牺牲。”
  这样思考了一番之后,华西最终答应了父母的要求,不再有离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