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河清海晏
作者:给人间      更新:2021-06-26 15:15      字数:2110
  最开始的镜头是一副河清海晏日出图,之后慢慢拉开,座首两人静止不动,堂上高悬木匾,黑底黄字“正安”,一派古风。
  继续向后退开。
  大堂的全貌缓缓出现,门槛外是跨步正进入的韩令牧和胥子关,神态静止如雕塑。
  镜头突然开始向上拉高,越来越快,先是京兆府的飞檐瓦顶,再是周围的官家府邸……
  大明宫坐北朝南,朱雀大街横贯各坊,八水绕城,十二城门,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
  长安。
  俯视就那一瞬间,大风一阵,云波飘过,明暗交辉,千街万巷,浩大皇城,一时尽在眼前。
  镜头落到一处牢狱,不良人与金吾卫战在一处,鞭子抖在空中不动,马上的胥子关眉目生威,监牢里长发男孩刀上沾血。
  镜头提起,日夜交替,又落在楚女馆。
  胥子关与易景焕第一次见面,和尚将显明连递回,每个人的眼里都藏着忌惮与试探。
  几日后,剑装的一丈红姿容无双,举杯邀饮,花瓣从众人头顶落下,二楼的陈国忠第一次出现在画面之中。
  燎天的大火。
  燃烧的白帘在热风中飘动,火灰飞扬在交错的两人之中,飚溅的鲜血展开如红绸。
  被斩开腹部的和尚跪倒在地,立着的胥子关面无表情。
  分散的人们最终因为阴谋碰到了一起,月下的华庭中,光如走兽,搏命的厮杀上演。
  镜头最终静止在胥子关与薛开山的谈话中,两人望向偌大的长安,画面越来越暗,最终只剩烟头的火点在黑暗中闪亮。
  长安便如棋盘,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棋子移位,胥子关站在外面看着,他已不是棋盘中的一位。
  一组组静态画面将胥子关的经历勾画了个笼统,但还没有结束。
  这次是迅速的光影变幻,高亮的光让胥子关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长头发的男孩连夜驰出城门,马车向着日落之地一刻不停,掀开的青布帘子下,男孩望向朝阳下宏伟的城墙。
  同年冬,康轧荦山起兵范阳,圣人出逃长安,马嵬坡下缢杀陈贵妃,祸国红颜,香消玉殒。
  太子灵武即位,大胤风雨飘零。
  元康十五年六月,康轧荦山兵临长安城下,康字红幡阳光下猎猎作响。
  乱军中一人骑马上前,如一栋肉山般压在凉马上,手中长枪上红缨沾血,长安城门在他面前打开。
  传闻康轧荦山攻陷长安一年前,从亲自秘密前往长安,不日即归,仓皇起兵,记于野史。
  此时距那个略有凉风的夏天,也已有一年。
  次年正月,天下大雪,中州道城镇陷落,唯睢阳如楔,有二人自雎阳城头而起,率七千人,灭叛军十二万人,坚守十月,四百余战,皆死于城破。
  “此薛、张二公,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
  “开山且死,颜色不乱,扬扬如常。”
  后薛开山获赠邓国公,绘像凌烟阁,从祀历代帝王庙。
  其一生忠义,始于燕州苦寒之地,终于江淮鱼米之乡,在长安不过短短几年,却从此地快速擢升,其正妻也娶自长安,原为舞女,十七岁嫁于邓国公,花名小黄香。
  小黄香在整理邓国公长安故居时,发现柜顶珍而重之的用铜盒保存一物,白纸卷黄丝草,闻之芬芳,上绘三小字,首字不清,另外两字大概为“双”“喜”。
  最后一行字慢慢消失,房间中一片寂静,屏风上云纹涌了上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胥子关捂住额头,巨大的时空错位感降临在他身上。
  薛开山的叫声似乎还留在耳边,远处的马蹄声不过几分钟之前的事,而在真正的长安里,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多久,薛开山也已化作白骨,荣声为后人流传。
  胥子关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干涉了一个真正的世界,还是故事已经写好,主线任务如同剧本,就算没有他,也会照着既有的轨迹走完。
  天下的人们大概会永远记得天康十四年冬,这个冬天九州战乱,乱世来临。
  人们大概也会永远记得天康十五年冬,这个冬天薛开山据守一城,障百川而东之,力挽大胤国本。
  但任谁都不知道在此之前的夏天,乱世还未来临,长安歌舞升平的时候,历史却已经做好注脚。
  一个男人在死前谋划了乱国的阴谋,被另一个男人打乱。
  胥子关放下了手,他临走前给了薛开山一份造化,该怎么用是薛开山的事,他一直以为薛开山会借着升职调回故乡,实现他出人头地的梦想,做个安稳的富家翁。
  可他到死前都没住上和陈国忠一样大的房子,不知道城破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可惜。
  “颜色如常,扬扬不乱”,应该不后悔吧。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胥子关松了口气,转身向着门走去。
  -
  “吱呀。”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时间已经是深夜,小区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背后传来滴水声。
  胥子关回头一看,身后是白瓷砖的洗手间,没拧干的毛巾一滴一滴的落水,一大一小的牙缸排在镜子下面。
  他关上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烟盒上新开的塑料纸捏在手里,嘎啦嘎啦作响。
  这是属于现代的声音。
  对着窗户抽完一整只烟,他拍拍身上的烟灰,又走进了胥尔秋的房间。
  再过几年他就得避嫌,如果他能活的久一点,还得操心她的高考,之后是工作,生子,还得提防家庭关系,跑回娘家的时候还得小心伺候着,什么事都得拐弯抹角,避免直接问,想想还是现在省心。
  胥尔秋的睡相还算老实,一支胳膊压着旁边的枕头,桌上是她的数学作业。
  月光扑在桌面上,胥子关走到桌边看了一会,最后一道大题是空着的,这算是胥尔秋的毛病,乘除法题错了一堆。
  现在的他还能知道怎么做,再过几年就够呛了。
  他拉开座椅坐下,把错的计算题全部画出来,又做起了最后一道大题。
  静了好一会之后,他默默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