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急忙争先恐后地往升降梯中冲去。
  布里布里嘿嘿一笑，最后走了进来。他不慌不忙地在按键上操作了一番，升降梯便开始缓缓启动，向下落去。
  透过升降梯的玻璃，四人清晰地看到刚刚逃跑的那些杀手又因为躲避穿甲弹而一个个狂奔了回来。穿甲弹在玄阳明四人的注视下不断地轰击在炼狱杀手群之中，一时间粉身碎骨，尸骸血浆四下飞溅，场面好不血腥。
  就连玄阳明都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忍再看着一边倒屠杀的血腥画面。
  李书航见了，皱眉道：“老大，你身经百战的，怎么对这些家伙还有不忍心？”
  玄阳明沉默了一下，道：“以前，我刚入伍的时候，认为任务是军人的使命，是作为一个军人必须完成的最高目标。直到有一天，师父问我为什么要浴血奋战地去执行任务，我便以此作答。”
  布里布里张了张嘴，顿时好奇道：“你说的是战神狄浩宇吗？”
  玄阳明点了点头。
  布里布里似乎很兴奋，道：“所以你的回答让他很满意，很中意你，对不对？”
  玄阳明回过头，发现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再看不到那残酷的场面。他才对着布里布里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李书航一愣，道：“难道狄教官不这么认为吗？”
  玄阳明笑笑，道：“当时我和你说了一样的话。我问师父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知道师父说什么吗？”
  李书航摇摇头，道：“狄教官那种境界的人，肯定说了很高深的话。”
  玄阳明白了他一眼，道：“师父现在不在，你的马屁他听不见。”
  李书航吐吐舌头，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玄阳明收敛了笑容，又叹口气，道：“师父告诉我，如果总把任务当成使命，当成军人的责任甚至工作，那就只能永远做一个大兵头子。军人的每一项任务，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恢复和平，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也让很多人……”
  他顿了顿，把头往上一仰，道：“尤其刚才那些人，不必用生命当筹码，遭遇那么多残酷的事情，甚至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李书航撇撇嘴道：“也不怎么高深嘛，感觉很鸡汤。”
  玄阳明笑笑，道：“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但上次师父出现之后又教育了我一番，我反而慢慢能体会这些话了。”
  “哦？”李书航疑惑道：“怎么讲？”
  “那些人会有今日的下场，我们又有今天的经历，归根到底，是因为这个世道不太平。星际战事纷杂混乱，地球局势动荡不安，人们无法安定生活，便有了这层出不穷的亡命出路。”
  李书航摇摇头道：“老大这话也不对。历史上，我们也不是没经历过太平的年景，该做坏事的人一样做坏事，这是他们自己选的，也并不全关乎世道。”
  “那咱们的战友呢？”玄阳明道：“十三个人执行任务，现在只剩下咱们四个。书航，你不觉得你和我在美杜莎星时的经历一样，一个战友都没剩下吗？”
  李书航的嘴巴微张，愣了半晌，才缓缓闭上，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玄阳明长吁一口气，道：“不错，生灵这东西，总要有些你死我活的斗争。动物尚且如此，何况咱们更为复杂的人类呢？可是，我们能让环境变得相对更加安定一些，会遭遇这种残酷经历的人就会少一些。师父告诉我的，不是什么鸡汤，而是要让我懂得对生命的悲悯，只有体会到这种心境，自己对任务的意识才不会止步于‘任务’‘使命’‘责任’这种格局。那会让你变得崇高，充满奋斗向上，与宇宙同齐的心劲儿，这股心劲儿便会将你不断地朝着更高的地方推去。”
  他说道这里，停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李书航的肩膀道：“书航，这是你需要学习的，所谓‘道心’的一部分。要成为师父那样的强者，必须有这样的心思。你心怀宇宙苍生，宇宙与你便有回应，这便是师父那种强者的力量之源。”
  “……道……心？”
  李书航看着玄阳明，怔怔地重复道。
  玄阳明点点头，道：“上次我在辐射之地遭遇师父之后，他就是这样教导我的。成为强者，需要身体上的锻淬，但同时也需要心境上的锻炼。这是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东西。往浅了说，行住坐卧皆是道，劈柴担水尽是禅；往深了说，便是认真思考和对待世间的一切事物，从中领悟道理。”
  他说着，又指了指上方，道：“就好比‘生命’这种事物。你，我，今天乃至以前我们阵亡的战友，甚至那些炼狱杀手，包括丧尸宝宝和布里布里这种有智慧的机器人，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面对他们的消逝生不出半点悲悯，那便失了道心，只有杀心了。”
  李书航努力思考了半天，似乎有点难以参透玄阳明的话。
  他有些困惑地摇了摇脑袋，皱眉道：“老大，我咋觉得这道心让你变得有点多愁善感娘们唧唧的了呢……”
  李书航笑了笑，有些宠溺地抚了抚李书航的头发，道：“你啊，还有的学啊。”
  “我觉得老大的话有道理。”丧尸宝宝摩挲着下巴道：“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一天到晚你杀我我杀你的。上面死的那些家伙，碎得跟饺子馅似的，估计到了阴间连阎王爷都认不出来吧？”
  他想着想着，突然傻乎乎地笑了起来，道：“诶？你们说，阎王爷会不会拿他们当积木玩？挨个拼成整个的？”
  玄阳明三人无语地看着他在那里傻笑，一个个都忍不住叹息起来。
  “所以啊。”玄阳明叹息之后，又望着上方道：“我刚才就想，那些杀手全都死成那个样子，突然就觉得很像当年，在美杜莎星的最后一战时被蚁兽群围攻的我们。开始的时候只是感慨，之后就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最后才顿悟是是世道的问题，也就瞬间将师父的教导和自己的遭遇全部串联了起来……”
  他皱起眉头，努力思考了一下，半是疑惑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顿悟？”
  “这不是顿悟，这只不过你软弱的一面罢了，是妇人之仁而已。”
  一个声音突然道。
  玄阳明一愣，猛得回过头去，却发现这话居然出自丧尸宝宝的口中。
  李书航和布里布里也吃了一惊，齐齐望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丧尸宝宝的眼睛已经再次变成了猩红色。他冷冷地瞪着玄阳明，冷到仿佛只靠眼神就可以把玄阳明销魂蚀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