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门。
  苏素没有反应，唐美云知道她不该敲，这时更觉得自己完全有正当的理由破门而入了。音乐迎面而来，她差点没站稳。
  她也料到门是锁着的，并会有障碍，尽管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当她迈进门槛时，还是有一点点吃惊。
  起初，她只是站在门口又叫了一遍，“苏素，回答我。”
  虽然她每次都是迫不得已来的，这里毕竟是一处私室，是他人的地方。
  为了女儿和她自己，她必须进去，苏素现在肯定不会阻拦她了。
  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有时必须做出令人不快或危险的事，甚至犯下道德错误，同尽母亲义务有关的这类事，唐美云已经经历的太多了。
  马上又要经历一回。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喉咙就发堵，当你爱一个人时，当你要对他们负责任时，你就不会允许他们对你隐瞒任何秘密。
  “唉，唐美云，随她去吧！”
  林勇过去常常对她这么说。
  “你怎么干，也不能钻到他脑袋里去吧？”
  唐美云害怕这句话大概要变成现实了。
  “啊，你读我的日记！”
  她在音乐里听见苏素的声音，虽然苏素现在不可能会对她说话。
  “你偷听我的电话谈话！”
  唐美云不否认这些，这些事她都干了，她还要干。
  音乐，苏素夜以继日的播放的这些来势汹汹的难以理解的音乐，淹没了屋里如果有的其他声音。
  有时它似乎还影响着唐美云的视觉和她对事物的感受，它在她的嘴里留下苦涩的味道。
  录音带里正在播放苏苏最喜欢的一首音乐。
  乐队的名字叫天使的翅膀。
  唐美云用这首渎神的名字记住了它，学会怎样辨别它们之间的区别，她也认识每一个表演者：涂脂抹粉看不见真面孔的女孩儿，来历不明的男孩。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他们装扮出的那种人，即他们想让观众认为的那种人。
  唐美云早年间唱过一支歌。
  带他来见我，
  吸引他来见我，
  让他用他的双臂和翅膀拥抱我，
  让他来，
  并说出它的别名
  “苏素！”唐美云又叫了一遍，虽然她知道已经是白说了，还说：“关上那玩意儿！”
  她从前这么唱过，现在不唱了。
  抒情歌曲很好听，曲调很抓人，节奏很疯狂，但是现在他一听就听出是魔鬼的作品。
  歌词表面上看不出歌的真正含义，真正的含义总是巧妙地隐藏在背后，只有了解那些密码并愿意冒险去解读的人，才能对付迎头而来的魔鬼，唐美云岂止是愿意而已。
  唐美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女儿的房间。
  沉闷的烟气（有香烟的烟、烈酒的气味和廉价的香水味）呛得她直咳嗽，几乎是立即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头疼。
  地上四下乱丢的衣服成堆，录音带盒子，稻草贵，好像是帽子上用的粗大的别针的针头，以及一卷卷的纸。
  从遮住苏素的书柜后，从门后，可以看见墙上一层层糊涂乱抹：口红喷在果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