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慢三块的更鼓声一声比一声更空洞沉闷，昭示着这黎明到来之前的、最黑暗的时刻。
  刚刚还是好好的，突然就刮起风。夜风吹得庭院里的奇花异草不住摇曳，花叶纷飞，夹带着丝丝阴冷，比刀子更锐利地划过人们的脸颊。
  正打盹的武师袁轩挨了几刀，他立马捂住脸，清醒得如同回光返照。抬起头，他发现守在大厅门左侧的同伴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回之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子敬，我实在是捱不住了。”
  “我知道，其实四更的鼓刚刚敲过。”
  “啊！那盗贼…？”
  “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面庞消瘦五官透着一股子英气的武师张子敬耸耸肩回道。贼人临阵逃脱这种事他倒没有遇到过。他的家族世代习武，他本人的武艺在当地数一数二，这次的雇主上官筠亲自登门相请，就是冲着他的名头来的。
  他的工作可从未失手。
  听他这么说，袁轩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点笑容。
  “那我们就进去，跟上官老爷子…啊？”
  张子敬点点头，正待进屋，他忽然停止了动作，继而做个手势后像只灵巧的燕子般蹿上了屋顶。
  声息全无，快捷无伦。
  袁轩愣了愣，随即也跟着上了屋顶。
  背对着银白月光，他看见张子敬剑眉紧锁半跪着，凝视着手中的一片瓦砾。
  长满墨绿青苔、再平常不过的三角形碎瓦片。
  他背对圆月，大半张脸都被阴影吞噬，看不清楚表情。他似乎思索着什么。半响过后，他缓缓开口。
  “袁轩，你可有听到？”
  “什么？”
  “有动静，刚才在下面我听到屋顶上传来了古怪的声响。”
  “没有，你听错了吧。”
  他细细把屋顶审视过一遍，半个脚印也见不到，哪里可能有人来过。
  “别多想了，今夜总算是平安完事儿。我俩都被弄得筋疲力尽，现在我就去找上官老爷讨两盅…。”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下面传来一把惊恐万分的声音。俯下身，一个衣着华贵、肥胖笨拙的身子由屋中奔了出来。
  尽管看不大仔细，但袁轩仍然能认出那就是上官筠。
  不过和白天见到的意气风发的他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此刻的上官筠怀抱着一个精美的乌木匣子，匣子里放着柄薄得有如纸片的银白小刀。他的脸由于愤怒而扭曲，斑白双鬓被汗水浸透，大张着的嘴像极了一条缺氧、濒临死亡的鱼。
  “来人啊，上古铜镜被怪盗柳叶刀偷走了！”
  天子脚下的土地，戊夜就已经苏醒。
  晨雾渐渐散去，身穿单薄棉袄的仆佣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朱红大门。
  他呵口气搓搓手，随即拿起扫把，开始清扫门前厚厚的落叶。
  初冬已至，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屹立在高高的台阶尽头的那对铜狮子浸透了这寒意，让过往人等更望而生畏，无法直视。
  仆佣扫净了门口，拿起一块雪白的绒布，开始擦拭门上镀金的兽头咬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