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们吐吐舌头，继续巡夜。
  他们消失在屋檐投下的斜长阴影里。
  现在，距离叶涵听到护卫那句问话有多久了？他不知道，他只感到抱在手内瓷壶里原本滚烫的开水已冷得像寒冰般。
  就在天蒙蒙亮时，窗户终于无声地开了。
  灰黄晨光下，依稀能够分辨出来人的脸。叶涵长出了一口气。
  “赶快罢，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他面前的张子敬眼窝深陷。看得出他也一夜未眠。
  “一百万…。”
  “什么？”
  “就在昨天下午，尚书大人及那些事主在江湖上散布赏格，悬赏一百万两白银要“柳叶刀”的首级！”
  “还有呢？”
  “没了叶大人，我就知道这些。我得走了。”
  他慌慌张张把那张用过的五十两面额的军饷票还给叶涵，叶涵迅速换成一张新的塞回他手中。他立刻飞也似的窜出了门。
  这是一张军饷银票。尽管数额不算小，但若是直接拿去买东西，没有哪个商人或普通百姓会接受。只有去票号付过常例费用，才能兑换成现银使用。
  可是现在这张珍贵的票据上却平添了几个窟窿。
  *青字第一百九十三號
  洛阳*刑部政法*司
  憑票發給軍餉库平銀伍拾兩整
  *菀盛六年十一月十五日發
  青，刑，司，菀。
  请，晚，私，行。
  通假字只要同音皆可使用。事实证明叶涵没有看错人。张子敬最终还是窥出了其中的玄机。
  苦等一夜终有收获。
  这是叶涵第一次这样用银票。他很高兴，他的信心又回来了。俏皮地弹弹银票，倾听它发出的悦耳啪啪声，他把它揣进怀里。
  抬头看看天，已经大亮。
  就像此刻一丝曙光照亮了他的心一样。
  一百万两银子，多么惊人的数目。
  他们一方面口口声声原谅了“柳叶刀”，不再让刑部追查此案。一方面却又肯付出这样一笔巨款在暗地里买他的人头。
  呵，有趣！果真被自己料到了。
  尚书府内的仆佣在叩门，等待伺候叶涵洗漱。
  他们的声音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煞那间划过脑海的想法疯狂得可怕。
  是的，疯狂。现在还有比妄想找到“柳叶刀”弄清真相更疯狂的想法吗？
  政法司曹掾史叶涵于今日返回政法司。
  同日，侠盗一案顺利结案。侠盗，这是在百姓中兴起，对劫富济贫的“柳叶刀”的称谓。
  虽然他仍然是难觅踪影，留下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
  天下就此太平。
  堆满案卷与乌黑天花板等高的书橱，肃穆的庭堂内一片寂静。主记事的录事掾于深搁了笔，合上卷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不光是他，在整个缉捕“柳叶刀”的过程中，政法司的每个官员掌心都捏了一把汗。此案牵涉的官员太多了，谁都唯恐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大概是太冷，一只蛾子竟爬进了炉子里，劈剥声响起，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于深正想吩咐仆役给暖炉添些炭火，就见书佐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