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不断埋怨着（当然是用小到叶涵听不到的音调）。昨天叶涵还吩咐了府中的仆佣出去给他找金匠，买松石、红珊瑚、玉、水晶、玛瑙（统称为五宝），要用来装饰他新买的香炉（不过好像没有买齐，因为很快仆佣便回报，叶涵要的那种大小的宝石松石少有，加上这段时间京城里珠宝走俏，寻常的珠子都难买到，金匠更是一个都没找见）。
  他的神色亢奋，一改平日的慵懒傲慢。除了升任曹掾史的那一天，他少有见过主人现在这副状态。
  主人到底想做什么？
  别说他，现在，谁也不知道叶涵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叶涵突然又说道。
  “不去了，打道回府罢。”
  从昨天开始演戏演到今天，打草惊蛇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
  ——第一件窃案记载，据张子敬回忆，案发当晚，屋顶传来蹊跷的声响，当他窜上去查看，发现是一块瓦砾被投掷到屋顶发出的声响。宝镜便被乘机盗走。前后不过一眨眼，电光火石的光景。
  ——包括用釉蓝天目饮茶的恩师周一礼，哪一个富户事主们不是身家千万，家中古董字画价值连城？失窃的那些物品根本不不足为道。
  ——这段时间京城内的珠宝行销得不行，更兼京城内的首饰匠都在几天内离奇失踪……失窃之物已经赎回，。
  眼前重重笼罩的疑云已经一点点散去。叶涵知道，现在，案子已远非开始的窃案那么简单了。而是变了无边的危险泥潭。深到一脚陷下去就再也拔不出来的罪恶深渊。叶涵撩开帘子，仰望昏蓝天空中就要升起的月亮。他现在，可也在和他一样凝视着这样的天空思索么？
  甚至也和他一样在等待未知的结局？
  其实他等这一刻，与他等待的一样久。
  那个人。
  柳尹洮。
  裂痕，有时仅仅是一道小小的几不可辨的裂痕，也能毁掉一座高楼。
  无论白或黑，只要身为官场中人都明白这一点。
  黄骠马前蹄不耐烦地刨着土，喷出的鼻息在寒夜里化作阵阵白气。身形矮小的车夫袖着双手在马车边来回踱着步。他冻得瑟瑟发抖。
  “老爷，马车已经备下了，现在府外等候。”
  站在院中的上官筠转过身来。时间还不足半月，他原本丰润的圆脸已枯槁，眼睛里满是血丝，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他还未到，再等等。”
  然后，他回过头，继续瞭望眼前浩瀚无垠的星空。
  上官筠在想什么？而此刻，原朝中吏部侍郎，堂堂的二品大员，这样的深夜。他屈尊等的又会是谁？
  这样不平凡的深夜。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曹掾府内。
  不管是心情还是场景，都与那晚等待张子敬时无二。叶涵不知道这次自己又要等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就快要见到柳尹洮。
  这个名字他已听人提及不下数百次。
  虽然已有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