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见。”
  崔伟说，装出一副虚惊一场的样子。
  赵强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圆锥罩。”
  他说。神情好像大梦方醒的模样。
  “我想你没听见我说话。”
  “是没听见。”
  “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完了。”
  他继续说。他的朋友耸耸肩。
  “我一时有点发愣。”
  赵强沉思了一会，转身面朝炼钢厂。
  “看我的这些圆锥罩，这些煤堆在夜晚看起来多漂亮！看那边那辆卡车在倾倒矿渣，看那些通红的煤渣。顺斜坡滚落下去，越往前走煤渣就堆的越高，连鼓风炉都被挡住。看那个大家伙的顶部，不是那边，这边，矿渣中间。那是搅拌炉，还是先带你看看水槽吧。”
  赵强挽住崔伟的手肘，两人比肩而行。
  崔伟偶尔心不在焉的回答赵强几句话。
  他暗自思忖，铁轨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弄错了？还是赵强确实把自己推向了火车，自己是不是差点被他谋杀？
  看来这个窝囊的家伙确实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有那么一两分钟，崔伟也很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不过随后，他又把握住了自己的情绪。
  反正赵强什么也没听见，不管怎么说，他及时救了自己一把。这种古怪的举动不过是出于嫉妒而已，这种嫉妒，他以前就曾经有所流露，他现在又在谈起灰堆和水槽了。
  “看看。”赵强说。
  “什么，你在说那漂亮的月色吗？”
  “我在说水槽，月光下和高炉旁的水槽是一大景观，以前你看到过没？没有吧，你的夜晚都用来用在泡女人上了，告诉你吧，还有更漂亮的景色。很快就能看到滚烫的水…”
  两个男人刚一走出废渣，煤堆和矿石堆成的迷宫。轧钢机的轰隆声就迎面而来，震耳欲聋。
  三个黑乎乎的工人走到赵强面前，伸手摸了摸帽檐。
  他们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崔伟觉得应该和他们打打招呼。可是还未等他想好词句，那些人又回到了阴影中去。
  赵强指了指眼前的水槽。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地方，水中荡漾着高炉血红色的倒影，滚烫的冷却水从这儿流过，水面上冒着缕缕白色的雾气。
  崔伟赶紧退离几步，看着赵强。
  “这儿是红色，炽热的雾气像罪恶一样血红，到了那，月光笼罩的地方又变得如死神一般苍白。”
  赵强一双眸子散发着白热的光，介绍道。崔伟扭头看看，又迟疑着把目光移回崔伟身上。
  “去滚轧机那看看吧。”
  赵强说，这次他的推拉动作没之前那么吓人，崔伟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赵强为什么会说“如此神般苍白”“像罪恶一样血红”？
  这是巧合吗？
  应该是，毕竟赵强没那个胆量报复他，他是个窝囊的男人，更别说这周围还有那么多人。
  那个男人在搅拌炉的后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一台台滚轧机之中，伴随着永无止境的轰隆声，蒸汽锤从容不迫地敲打着赤红的铁条。
  “从前走。”
  赵强凑近崔伟的耳朵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