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意老四怎么看自己，小米翻开了杂志。
  “我念几段他写的谋杀故事给你听听，这是描述手持凶器的歹徒的故事，是由一个矮人叙说的。我打赌编者绝不会想到作者也是一个矮人。老四，你别那么坐，正经点听我念好不好？”
  她板起脸，然后严肃地大声念了起来。
  “我是一个侏儒，也是一个杀人犯，两者紧密相连，不可分离。”
  “我杀掉的这个人曾经在我21岁的时候当众在大街上拦截侮辱我。他把我拎起来，亲我的额头对我粗野的哼唱摇篮催眠曲，又把我强拽到肉摊，扔进肉称，喊，看一看，贩肉的，还没你的大拇指重！”
  “你知道我是怎样变成杀人凶犯的吗？白痴！”
  “我的童年是这样度过的，那时候，我父母个子都很小，但绝不是侏儒，绝不是。我父亲把我安置在一栋玩具似的楼房里，他就像一块洁白的婚宴蛋糕，小房间，小椅子，微型花，微型雕塑，镶嵌有小虫子的小琥珀，所有一切都是那么小，那么小。巨人世界离我们十分遥远，像是花园围墙外讨厌的谣传。可怜的爸爸妈妈，他们以为这是庇护我的唯一办法，他们就像保管一件小巧精致的瓷瓶那样，把我安放在这片蚂蚁世界，蜜蜂王国。那么狭小的空间，直到现在我才开始明白，我的父母犯了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永远小心翼翼的看护我，就像看护玻璃罩里的一只花蝴蝶似的。”
  “可是首先是父亲死呢，接踵而来的一场大火，吞噬了我们的蜂巢和蜂巢里所有邮票大小的镜子。然后妈妈也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刚告别那片废墟，就被抛到这个怪物们的世界上，被现实强拖硬拽撵到社会的最底层。”
  “整整一年过去以后，我才适应了这种生活，到马戏班子去挣钱是不堪回味的。这世界似乎没有我的一块栖身之地，就在这时，大约一个月前，那个虐待狂又闯入了我的生活。他把一顶女帽突然罩在我脑袋上，还对朋友们喊道，我让你们见识见识这小女人！”
  杂志念到这里，小米停住了，两眼晶莹，把杂志抖抖瑟瑟地递给老四。
  “你念念接下去就是那段凶杀故事写的很好，你想的到吗？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个小不点儿写的。”
  老四撇开杂志，慢悠悠地点燃香烟。
  “我更喜欢其他小说。”
  他说。但是小米执着的要将杂志递给他。
  “老四，你念念，郑浩他需要一个人跟他说他有多棒，应当继续写下去。”
  老四回之以看智障的眼神。
  “谁去说？算了，我们又不是什么爱心人士。”
  “你可别这么说!”
  “小米，拜托你用脑子想想，你去跟他胡闹，他就会认为你是在同情他，怜悯他，他就会纠缠你，甚至道德绑架也有可能。”
  虽然话不中听，但这的确提醒了小米。
  “我对他不是同情，是欣赏。”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