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米怡婷继续去灵堂里跪着了。
  过了午时，散朝的大臣们都到丞相府里给李伯闻上香，米怡婷也趁机暗中观察着各位大臣的表情，但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有什么。哪怕是米怡婷一直怀疑的王冢，看上去也很正常。
  米怡婷按照规矩，一一给答谢着各位大臣。大臣们基本上都是上完香就走了的，只有少数的几人，比如王冢、冯延已，留了一会，由太子引着去了耳室喝了一盏茶才离开。在把所有人都送走了之后，米怡婷突然发现一件事，似乎少了个人。
  米怡婷以为是自己没注意，漏了那个人，也没声张。暗中记了下来，等着今日哭完了灵，吃过晚餐后，恰好李浩闻来给她汇报事情，便问了这件事。
  “李叔。你去把这些日子的门房出入记录整理出来，我过后要看。”米怡婷说。
  李浩闻不知米怡婷要做什么，便吩咐人去通知门房拿出入记录来，他先和米怡婷汇报其他事。
  “小娘子，这段时间郎君让我重点查了王冢，发现王冢的下人和神主国的传教接触很频繁，但那个管事只是自己信了拜日教而已。王冢的那位平妻已经被他休回家了，王昊也在他亲娘被休前娶了一位小地主的女儿，王冢在崇化门边的新乡区给他买了套房，王昊已经搬到新乡区去了。”
  米怡婷疑惑的说：“新乡那块都是迁过来的村民。王冢这样做等于是完全把王昊从家里赶了出去，他想做什么？”
  “郎君生前猜测过，他觉得王冢的目的是要进女皇的后宫，而且想要的封位还不低，抬高三公主的地位，”李浩闻说，“三公主过了年便18了，可以上朝了。”
  “如果是为了争储，那他对我爹下手、对我下手、对太子哥哥下手，这三件事就绝对都是他做的了。”米怡婷觉得这就是真相了。
  李浩闻摇摇头说：“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我们没有一点证据，王冢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一下子打死，他的反噬会很大的。”
  “不急，你先继续往这个方向查。”米怡婷说，“阿爹的仇一定要报，但是我们自己不能因为着急乱了分寸。”
  “是。”李浩闻应下了。
  恰好此时门房把出入记录拿了过来，米怡婷接过之后放在桌上翻看了起来。
  李浩闻见米怡婷重点看得是大臣们的出入记录，便问：“小娘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嗯，我记得今年是各县入京述职的日子，且女皇陛下也下了令，所有官员散了朝都要来进香，但是我今天没有看见王知县。”米怡婷说了自己的疑惑。
  李浩闻想了一下问：“小娘子说的可是范县知县王维智？”
  “对，就是他，当日我经过范县时，见过他一面。”米怡婷合上了记录问，“他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上月中旬刚回到汴京就病了，还因病将范县的知县也辞去了。”李浩闻答。
  “上月中旬？”米怡婷觉得这个时间太巧了，追问道，“具体是哪一日？和阿爹出事可有关系？”
  “9月17日。是在郎君出事前的事情。他在辞官之前还来见了郎君一面，他和郎君见过面后，回到家里就重病卧床不起了。那个时候我看他脸色就不太好了，确实是得了重病的模样。”李浩闻说，“小娘子可是觉得他和郎君的事有关系？”
  “你可有去看过他本人？是真的病了吗？”米怡婷还是觉得奇怪。
  “郎君出事前，是在19日那天，派我去给他探病送过药，我见他那一日他院子里有很浓的药味，我见他的时候确实是人事不省的样子，他夫人在屏风后也是哭哭啼啼的，不像是假装生病。”李浩闻很肯定的说。
  米怡婷追问道：“后来你还见过他吗？”
  “不曾。”李浩闻问，“小娘子可要我继续追查他？”
  “有时间的话，再去看看他的情况。”米怡婷又说，“阿爹中毒的原因是什么？”
  “刑部的人查明，是一种生在南边的剧毒的蘑菇。被人晒干磨成了粉，无色无味，洒在了郎君的饭食上，郎君误食中毒。”李浩闻答。
  “真奇怪，这种不常见的东西这么会在其他地方搜不到呢？凶手还能消失不成？”米怡婷觉得下毒的这个人，是真的很厉害了。
  “可不是吗，就像有人凭空给郎君下的毒。”李浩闻叹了口气，“我已经派了人去产这个蘑菇的地方了，看看那边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米怡婷问道：“蘑菇的产地是什么地方？”
  “在上饶边的山上。”李浩闻回答，“多亏了工部的司马孙哲，在听说碗筷和吃食都验不出毒后，突然想到了他在上饶见过的一种毒蘑菇能让莱菔变青，让人用莱菔擦了郎君用过的碗筷，才发现是这种毒蘑菇。”
  “上饶？那里离神主国很近，会不会又是跟神主国的人有关？你查查那些传教士和商人。重点是那些传教士。”米怡婷提醒道。
  “对，小娘子说的有道理，我明日就安排下去。”李浩闻答应后，又问，“小娘子日后进了宫，对我们有什么安排？”
  米怡婷摇了摇头说：“一切还要等我进宫之后，女皇陛下对我安排后才能决定。你们也不用慌，不管如何，我是不会不管你们的，这座府邸。女皇最终还是会留给我。”
  “小娘子放心，小娘子离家之后，我和阿陈会替小娘子看好府里的。”李浩闻松口气。
  “嗯，对李叔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往后几日，丞相府里的一切如常，米怡婷照常的哭灵，每日迎接来上香的人。米云霏也每日都给她讲解一些宫里的和朝堂上的事情，可能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他讲的和以前李伯闻讲的略有些不同。
  比如朝堂上各派别的分布。李伯闻告诉米怡婷的是，文官分成了守旧派和改革派，改革派占大多数是属于李伯闻的势力，武官是王冢的势力。而米云霏讲的，朝堂分成了文官派、武官派和勋贵派，最后这一类勋贵，是指的米氏被封为王爷、公主驸马的人。
  这一类人是米怡婷之前没考虑过的。米云霏却告诉她，这一类人虽然人数比较少，平日在朝堂上也不怎么发声，但他们作为米氏的后代，所代表的势力一点都不小。甚至某些王爷的后代如果想要举起谋反的话，分分钟会有大臣们支持。对这些勋贵，万不可忽视，也不能怠慢了。
  “他们会谋反吗？”
  米怡婷想想仅存的那几位勋贵。平阳公主是现存与女皇血缘关系最近的皇族，是女皇的亲姑姑。驸马是卫尉少卿薛斌，也就是薛如意的父母。汉江郡主，是女皇的伯爷爷的孙女，驸马是礼部员外郎黄宇铮。舞阳郡主，是女皇的叔爷爷的孙女，驸马是鸿胪寺少卿叶俊志。
  阴平王米洪灵，今年7岁，女皇的堂叔，而且还是女皇的曾曾祖父的兄弟的后代，严格算起来，已经出了五服，只是因为他家一直很老实，这个阴平王才能一代代的传下来。就算是这样，米洪灵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位阴平王了，他的儿子在1年前就已经死光了，儿子又没孙子，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太可能再生出孩子来了。
  这就是所有仅存的勋贵了，米怡婷觉得他们就算是想作妖也很难。
  米云霏看出了米怡婷眼中的不屑，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她受到的教育都是以李家为主的。她还没有形成米氏的宗族观念，以后可以慢慢的教。勋贵这个阶层对米氏来说，是不能消失的，日后米怡婷就明白了。
  米云霏还跟米怡婷对了一遍李伯闻出殡的各项事宜。说起这件事，两个人心里都是难受的，但又不得不去做。
  李伯闻的出殡和下葬，不光是大晟开国以来的头一例，甚至可以说是东洲大陆上的第一例。先前东洲大陆上不是没有出过女皇，米凤仪虽是大晟的第一位女皇，却是东洲大陆历史上的第五位女皇了。但是前面的几位女皇。要么是傀儡，被大臣们推上去之后，就任何话语权都没有，像个摆设一样被关在皇宫里。要么是个短命鬼，只在皇位上坐了不到月余就被人又掀下去了。前面的这四位女皇身边不光是没有位同皇后的亲王，甚至有一个到死都是处女，她们也没有留下任何后宫安葬的记录。
  李伯闻是第一位正正规规的，被朝廷从上到下承认，女皇昭告天下位同皇后的亲王，他的葬礼是要记入史册成为后世典范的。众大臣们为此没少吵架，吵来吵去，总算是在一个月内拿出了一份可行的方案。
  米云霏告诉米怡婷的，就是这份确定了的方案。
  葬礼的规格那些已经规定好了，便不再多说，两人重点说的是出殡和下葬的流程。出殡那天，由米云霏摔盆，米怡婷捧馅食罐，队伍从丞相府出，经东市到掖庭前的广场接受百官的拜别，随后经过皇城，从安化门出，然后由两人一起送去茂陵。
  “路上的护卫都已经安排好，我们会在茂陵停上7天，等吉日将阿爹送入地宫后，我们再一起回宫。”米云霏告诉米怡婷。
  米怡婷点点头，并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