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
作者:华欣      更新:2021-07-04 22:47      字数:3283
  “你叫我替你跟小侯爷买官?!”萧君浩讶异的惊呼。
  常娆站在庑郎下的小路上,风在她身边急急吹过,她的声音迎着风,有些迟钝,带着断断续续的割裂:“你们要粮食,我寻一个人情,这买卖可不亏。”
  崔浩如今手里握着吏部的调度,华歆本就是吏部门下官吏,寻个外放的由头,不过是顺嘴的事情。
  萧君浩瘪嘴,眼里些许不满:“不亏?一个八品给事郎就是坐着登天梯,也没有外放做了知州的例子。”
  常娆拢拢衣领,细声细气的说话:“我可是拿出了一百万石粮食,这笔买卖盈亏与否,青州那边,心里自然有数。”又看似不经意的补上一句,“话又说回来,青州城有崔家站着,可不比别处。”
  其他地方的知州,手握一州调度,在地方是那是说一不二的威风。
  唯独青州此地,鱼龙混杂,宣平侯府崔家、身后站着圣上的辛家、有东宫扶持的宋家、六公主的亲娘舅吕家……
  想在青州城做官,须得步步为营,否则,得罪了哪个皇亲贵胄,这知州一职也做不下去。
  她特意选了此地,也正是看中了青州的这份特殊。
  几方势力都在青州城掺和一脚,水浑浊起来,才能有她常家的奋起之势。
  萧君浩眼底凝上一层薄潕,他眯起眼睛,盯在她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终是无奈的颔首:“这事我替你传到,至于成与不成,那可得看……”
  “宣平侯自有取舍,也就你胆小怕事。”常娆嘴角划出一抹笑意,这话只要从他们自己人嘴里过去,就成了七分。
  萧君浩眉头拧出疙瘩,振振有词道:“我胆小怕事?我是为你担心!我心里记挂着你,怕你委屈……”
  “那你就多替我说些好话,事情办好,我就不委屈了。”常娆顺杆打蛇,笑吟吟的接过他的话。
  萧君浩:“……”
  账目通宵点了两日,除却去年冬天受灾的两个庄子盈余补了亏空,其余皆如常娆所料,今年是个好年景。
  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常娆又亲去了一趟清泉寺,一为添些新年的香油钱,也为常家老爷子求个平安符。
  下山的路上,惠明老和尚意味深长的送了一尊佛像,装在钉好的木匣子里头,说是给萧君浩的东西。
  回到常府,匣子一拆开,一尊温润莹玉的精瓷观音立在众人面前,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
  谁都认得出来,这是一尊送子观音。
  萧君浩神色愣住,说好的出家人不动凡心,惠明师兄是不是管得有点儿宽?
  常娆脸上也不由的飞起一抹羞红,老和尚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既要跟菩萨求保佑她家业兴旺,如今连绵延子嗣也担心上了。
  唯独常老爷捋着胡子直点头:“到底是君浩贤惠明理,知道请个有用的神仙进门。”
  老爷子当即笑眯眯的吩咐,叫人造了佛龛,把送子娘娘摆在了萧君浩在新宅的卧房之中。
  萧君浩看着卧房新添置的佛龛,再望向常娆远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在下巴摩挲一番。
  子嗣传承,的确是该提上日程。
  听底下的人说,武安侯府那位‘混不吝’,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这些日子忽然缠在常娆跟前,大有夫妻和睦之意。
  凡事总要分个先来后到,常娆既然已经有了他,怎能再叫旁人撬了去。
  萧君浩眼底登时染上一层凛色,他在镇北军就是翘楚,没理由到了平江府就要甘于人后。
  混不吝想折他院里的红杏
  那就等着打断狗爪。
  常娆回到武安侯府,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东厢那边就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沈子晋沉着脸,满面冷色道:“你跟人一起算计我,就是为了把我支开,去与他人厮混?”
  常娆心里一顿,敛下眼眸,抿着唇,不予作答。
  她身边的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家生奴,一家老小的性命全在她手里捏着,绝不敢生出二心。
  他没头没尾的无端发难,十有八|九是想诈她一诈,试探她罢了。
  她莞尔一笑,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夫君又是在哪位姨娘跟前听了妙计,来我这儿撒法子使小性?”
  沈子晋耳根子软,要他自己,可没有心思能算计如此,但东厢养的那两个下作小娼妇,整日无所事事,也就这点儿能耐了。
  “哼!你还想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是我亲眼瞧见的!论心思,如萱可比你单纯多了!”沈子晋一把夺过她手里打风的团扇,“你还知道害臊,拿个扇子遮遮脸,你做的那些下做事情,就当旁人不会知道了?”
  光天白日的,两个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私相授受。
  她这个不知廉耻……不知廉耻的……
  沈子晋越想越气,没一会儿的功夫,眼圈就通红一片。
  琉璃在一旁看着,怕他对小姐使气,张开双臂,把常娆护在身后。
  “世子爷瞧见什么了?信口胡言的就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
  小丫鬟拧着眉,瞪着眼,大有理论个对错出来的气势。
  “我瞧见什么了?”沈子晋将她扯去一旁,瞪着常娆凿凿道:“我瞧见你不知廉耻,去牵别的男人的手,还勾人家手心!”
  他这几日在家里,先是担忧那姓萧的上门讨债,可等了又等,也不见人影。
  又不敢将此事告诉家里,要是给老爷子知道,他得罪了林家的好友,肯定要吃一顿好打。
  继而又后悔没能陪她下庄子里去,青山绿水,夫妻二人一路同行,正是培养情致的好去处。
  想了两日,愧疚之心越发的浓厚。
  府里下人来禀,说她今日归家,沈子晋特意推了一场酒席,守在家里等她,万没想到,人刚到门口,就瞧见她笑吟吟的跟别的男子调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夫君是吃了药,脑子发昏,在说胡话么?”常娆听得云里雾里。
  她就是牵过沈子晋的手,可也不曾做过勾手心这种缠绕的事。
  “你不认账是吧!”沈子晋绕开琉璃的钳制,一把抓住常娆的手腕,“我今儿非要带你一起,把那奸夫给指出来才成!”
  珍珠见他拉住常娆,也忙喊了几个婆子进来,不住的好言相劝,又暗戳戳使力,要将他的手松开。
  “呔!”
  门外一声呵斥,华歆一路疾跑着赶来,拧眉就冲沈子晋呵斥。
  “世子爷这是作何?欺负我家小姐身子弱,好欺负么!”
  他才去外面跟几位掌柜的交代些事由,要把今年要送往各处的往来目录拿过来,给常娆过目。
  人还没进门,就瞧见几个人推搡在一处,被拉扯住的那人,正是自家小姐。
  他才与沈家这位新姑爷打过照面,在他妹子那里,听了不少关于新姑爷如何欺负小姐的‘事迹’。
  见此情景,自然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规矩礼数,上来就帮着把人分开。
  那几个婆子本就已经降制住了沈子晋,教他这么一掺和,沈子晋本就情绪激动,一个趔趄,整个人被推开一扔。
  好在没有摔在地上,脚底踉跄了两步,将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沈子晋反手上来,就跟他厮打在一处。
  “好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外面鬼混完,还敢带进家里来?看老子今儿不打死你个狗东西!”沈子晋恶狗扑食,不由分说的就把华歆扑在地上。
  华歆见他跟常娆动手,心里也窝着火气,正想借此机会好好整治整治这夯货。
  琉璃想带人上去,给她哥哥帮忙,却被常娆拦了下来。
  两个人从外间滚到里间,又从里间打了出来,最后磕在门槛,才满身是土的被众人扶了起来。
  沈子晋一身的脏灰,衣服被扯破了好几处,精细的绸缎跑着丝,纱织的外衫上绣的那副花鸟图已经看不出原貌。
  脸上倒是没有大碍,没青没紫,倒是蹭了些灰,正印在眉心,瞧着有些滑稽。
  反观华歆,嘴角被撕破了,流了血,疼的直龇牙。
  颧骨青了一块,染着尘土,耳朵上湿乎乎的一片,隐隐还有牙印,像是被咬了似的。
  衣服也被扯破,鞋子掉了一只,白袜子踩成了黑的,整个人臊眉耷眼,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琉璃掉着眼泪给她哥哥收拾,常娆也心平气和的打了湿帕子出来,给沈子晋擦去脸上的污渍。
  趁着这个时机,把误会给他解释一番:“他是我本家的一名掌事,自幼跟我一起长起来的,哪是什么奸夫?”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三两句便抚平了沈子晋心里的怒火,“甫才在府门口的时候,一只蜻蜓飞进了马车,我捉了递给他玩,你离得远,瞧不真切,才闹了误会。”
  温热的帕子贴在脸上,沈子晋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虽还是抿着唇,但眼底的寒意却再无半分。
  这个女人总有能说服他的歪理。
  第一次在书房,他有意睡了她的贴身婢女,把她的面子踩在脚下,她勾着帕子给他擦脸,也是这般,说了一通歪理出来。
  他被哄得着了道。
  今日,又是如此。
  沈子晋乜眼瞪着她的眼睛:“真的?”
  常娆淡淡发笑,“夫君若是不信,可以出去问。再说大庭广众的,又是在侯府正门口,我是多大的胆子才选在那里与人调情?”
  沈子晋别过脸,憋着嘴,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常娆笑着把湿帕子丢进水盆,刚要转身离去,沈子晋眼疾手快,顺势从她袖中拎了帕子出来。
  “借我擦水。”
  常娆疑惑刹那,看他两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