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为所欲
作者:缤其国      更新:2021-08-17 03:00      字数:2739
  暮色朦胧,倦鸟归林。
  唐僧独自坐在洞外有些心情惶惶,万一明日牛魔王他们醒不过来,自己就是百口莫辩百命难偿了。
  一轮圆月悄悄爬上树梢,银光倾泻而下。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却是满目的空旷寂寥。
  从前这里经常有夜巡的小妖三三两两的走过,偶尔有些胆大的还走过来跟唐僧说几句打趣的话,此时却只闻草虫的低鸣声。
  月光悠悠跌入尘埃,又仿佛坠入了九幽地狱。时节刚过仲夏,唐僧却看到了晚秋的萧瑟。
  他不禁喟然心叹:“因为我轻信二郎神死了这么多的弟兄……不,是因为一己私欲才让聚英山生灵涂炭。无知邪刚才说心善才容易轻信于人,我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纵然是无心之失却也伤及了众多无辜,纵然他们都是妖怪却也不曾行恶逞凶……可二郎神会这么想吗?他比我还要罪孽深重……”
  “二郎神!!!”
  唐僧怒火中烧霍然起身,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好远。
  一群夜鸟“扑嗒嗒”四处飞散,连草虫都没了声响。
  耳边蓦地传来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既然你已明心壮志,空叹百般愁肠又有何用!”
  “你是谁?”
  唐僧眯眼四顾,却探不到一丝人影。
  又壮着胆子大吼道:“你一定是二郎神派来的夜探,我这里有花果山五大圣助阵,你们休想逞凶!”
  “哈哈,”冷笑声悠悠传来,阴森而又熟悉,“好一个有出息的唐僧,要立身行道却仰仗他人之势。”
  这时洞里隐隐传来无知邪的声音:“唐僧,你在跟谁说话?”
  唐僧正要回答,只觉一股劲风袭来,身体不由自主随风而动。
  呼呼风过,已到了聚英山顶。
  天高星淡苍穹如洗,一轮圆月似乎近在咫尺,又缥缈与无垠。
  一个枯瘦的身影朝唐僧缓缓走来,在距离两丈处停下。
  “师弟。”
  月华似昼,唐僧注目凝望。
  “摩诃迦叶。”
  摩诃迦叶双手合十目光炯炯,两条白眉随风飘然,像两朵飞云。
  他神色肃穆,但也好过在灵山脚下初遇时的冷峻。
  “师弟今日受惊了,好在有惊无险。”
  唐僧听他语气倒也和蔼,便少了一些戒备之心,但他素来对这位师兄没什么好感。在经历的几番生死之后,他早已不似从前那样贪生怕死。
  便甩头问道:“你来干什么?”
  “师兄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看我?哼,”唐僧背手望着茫茫远山夜色冷笑道,“是来看我怎么下地狱的吧,你和二郎神他们一样,都盼着我死。我却还活着好好的,现在是不是很失望。”
  摩诃迦叶两条白眉颤了几颤,眼神随即暗淡了许多。
  “师弟此言差矣,你我同门多年。老僧谨记世尊嘱托,要好生看护于我。”
  “看护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们看护。”唐僧依旧冷着脸说道。
  “唉……”摩诃迦叶一声长叹,“师弟一定还在埋怨老僧,五百年前在安天大会,正是因老僧言语相激,师弟才立誓度一念苍生,如今陷尘泥而不能自拔。老僧罪过,时常在世尊面前忏悔当年言语之失,欲代替师弟度尘世之苦。世尊却说劫为天数,纵神佛不能妄定。还望师弟能不念旧恨,我佛门才能度过此劫。”
  摩诃迦叶神情庄重,说罢便朝唐僧深躬一礼。
  唐僧见他情真意切不似作违,心也软了下来。
  踌躇良久才淡淡说道:“不,我不怪你。我已在凡间轮回五百年,从前的事早已忘了,也不想再记起。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世间冷暖儿女情长,知道了真伪善恶。总之,这世上从此再不会有金蝉子,只有我唐僧。纵然只有一世,这一世我要死的轰轰烈烈。无论身后入阿鼻赴九幽,就让他劫为天数。”
  摩诃迦叶闻后随即摇头叹道:“老僧本来要劝师弟再皈依佛门,看来是强人所难了。不过,毕竟老僧有愧,且同门之谊几千年。只要老僧一口残躯尚在,就绝不让二郎神伤我佛门弟子。”
  “二郎神!”唐僧望着摩诃迦叶的两条冉冉白眉心有所悟,“昨天晚上去找花果山五圣的……就是你?”
  摩诃迦叶没有理会,沉吟片刻道:“天下神仙无非佛、道两家,玉帝三清皆为道尊,三界本为道统。但历年来天庭素有好事的神仙忌惮我佛门势大,数度无中生有挑唆事端,欲使佛道两争,将我佛门归于道统。前番数次都被玉帝世尊设法化解,本已无事。然二郎神无知狂妄,此次趁世尊在玉虚宫参悟天数,又生吞并我佛门之心……”
  他又望着唐僧意味深长的说道:“想必师弟早已知晓,我灵山如今已无大佛坐镇。若二郎神趁机来犯,我佛门休矣。”
  唐僧颇有不解,忙问道:“玉帝乃三界之主,岂能任由二郎神胡来?”
  “玉帝之意我等不好妄言,但二郎神好战多争野心不死,如今各大天尊都在玉虚宫闭关不出,三界中能阻止他的没有几个,玉帝怕也对他无可奈何。”
  唐僧这才听出点门道,他本来就对二郎神恨之入骨,这位曾经的师兄又是间接救了自己一命。何况就算佛门势力不如当年,但余威仍在,二郎神也要有所顾忌。如果灵山能与聚英山一起对抗二郎神,就又多了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的唐僧对摩诃迦叶敌意全消,便开口说道:“我唐僧曾身为佛门弟子,有事当然要向着灵山。可我如今也只是个凡人,不会任何神通法术。你刚才也说过,我欲立身行道就不能全靠他人之能,师兄,这事不大好办啊。”
  听到了师兄二字,摩诃迦叶眼中又是一亮,也闪过一丝狡黠。
  “师弟,你只是丢了至关重要的一魂一魄。如能让魂魄归位元神,你就可以做回当年叱咤三界的金蝉子。”
  唐僧也点头道:“此事我也听雪神说过,只是万幽阁乃天庭重地,想拿回魂魄恐怕没那么容易。”
  “天只一算,人有千算,成事在你。当年你的神通不在诸天尊之下,只要你能做回金蝉子,二郎神再跋扈嚣张,也不敢拿你怎样。这样你既可以保我佛门不失,又可以……”
  摩诃迦叶欲言又止,只是眼神诡异的望着唐僧。
  唐僧不禁为之所动,搓着双手有些按耐不住。
  “师兄,我如果做回了金蝉子,你们不会再强迫我皈依佛门吧。”
  摩诃迦叶眯眼笑道:“师弟一向很聪明,大天尊都在昆仑山,不知何日出关,漫天神佛谁奈你何。”
  “这就好。”唐僧兴奋的脱口而出。
  摩诃迦叶又凛然说道:“师弟,生而渺渺死而茫茫,你也说过这一世要轰轰烈烈,二郎神有何惧。佛门……看你了,好自为之。”
  他说罢便双手合十,却一纵身飘然而逝。
  唐僧望着浩浩月空不禁有些好笑:“这魔族、佛门,此刻全都系与己身了。”
  他在山顶睡了一夜,醒来后身上搭着一件白衣,紫痕正站在不远处对着晨光入迷。
  “还是这个傻丫头好。”
  唐僧望着那一副曼妙丽影又开始春心荡漾,蓦地想起摩诃迦叶的话:“生而渺渺死而茫茫,这一世要轰轰烈烈……”
  他反复品味这句话,既然生而渺渺死而茫茫,我何不及时行乐呢?
  唐僧眼泛绿光走了过去,情不自禁揽住那一副蛮腰。
  紫痕低头羞喃:“唐僧,你……”
  “紫痕,你真美。”
  唐僧又望着那一对挺秀的翘臀欲罢不能,忍不住伸手一把抓去。
  “啊!!!”
  唐僧忽然发出一阵杀猪一般的惨叫,原来那只登徒手上扎了一根细长的尖刺,已现血色。
  紫痕忙道:“是不是很疼,这根草刺一定是我刚才上山时不注意沾在身上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唐僧已声泪俱下:“天不为我所欲,又要我度众生,叫我如何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