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调查，你们疯了吗？”小胖子压低了声音呵斥，“都差点被领军大人发现了！”
  “这才更要继续调查，否则等他们加强警戒，我们就一点机会也没用了！”铂恩擦了擦额头的汗，“哲宴，你的器官还在吧？”
  “还在。”哲宴轻声说道，“我对底舱有大致印象了，准备纸墨。”
  铂恩闻言，麻利地起身点燃了油灯，从行李中翻出一沓稿纸，逐张铺到地上。在他的上铺，哲宴悄然闭上双眼，隔绝了外界讯息。
  漆黑之中，首先行动的是鼻子。
  这枚谨小慎微的器官无声地掠过墙壁，绕了一圈又一圈，它在淡淡的芳香、血腥和泥土味中仔细辨别人类的气息，在确定底舱没有活人后，招呼醒了其他器官。
  四枚衔着夜明珠的嘴逐一亮起，漂浮在半空中，眼、耳、口一并开始行动，在微弱的珠光下嗅探气息、辨别各个房间的动静，观察门墙上的标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油灯中的火苗渐渐缩小，三人紧张地盯着哲宴，一言不发，时不时盯着门口，生怕锋奈又冷不丁闯入。
  蓦地，淡淡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咚。咚。咚。
  考渥下意识地往床上缩，紧紧闭上双眼；铂恩却是满脸惊喜地蹿到门边，迅捷地开了房门。
  漆黑的过道中，四道幽幽冷光飘进房间——哲宴的四张嘴瘫倒在地，“噗”地消失无踪，坠下四颗发光的珠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呼——”哲宴睁开双眼，擦了擦额头的汗，疲惫地说：“结束了。”
  在黑暗中控制八枚器官，且要往不同的方位移动，着实让哲宴有些吃不消。
  铂恩马不停蹄地旋开墨水盖子，哲宴转手又造出数枚眼球，到墨水中浸了个通透，在铺好的稿纸上交替绘画。
  ——他的看家本领：迭代画图法。
  游移的瞳孔们交叉纵横，相互检阅，在考渥和迪尼讶异的目光下，一副图文并茂的地图，很快呈现在四人面前。
  哲宴并未开口说话，三人仔细端详眼前的地图：
  这副地图由两个正方形叠加构成，和铂恩所处的客舱结构几乎一样。内部的正方形，每条边都写着一个房间：淡水、工具、食材、渔获，他们所处的房间下方，正好对着淡水储藏室。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哲宴并未在地图上标注任何细节，表示有可能用于藏匿其他人。
  “哲宴，这些就是全部地图了吗？”铂恩问。
  “嗯。”哲宴点点头。
  “这有点简单啊。”铂恩捏着下巴，眉头紧皱，“你没找到什么别的吗？”
  “这个等会再说，你们先看这副地图，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哲宴手指着地图，低声问道。
  “这个底舱，太过奇怪了。”铂恩不自觉地弯下腰，身前专注地说，“空间的利用率也太低了，客舱这么设计还说得过去，底舱完全没必要用环状过道。”
  “我也觉得这个正方形很奇怪，”迪尼抿着嘴，接着铂恩的话往下说，“按理来说，淡水、食材、工具和渔获，不应该占用同等大小的空间。”
  “我也想到了一点，”考渥的眉头高耸，用气音说道，“按照这个设计，这整艘船不是长条形的，而是正方形的，这样的船身根本不利于航行。”
  四人相互对视，眼中的表情不言而喻。
  ——被运载的失败者，很可能就‘贮藏’在某一个房间里！
  “哲宴，你在搜寻货舱的时候，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铂恩一边说着，一边将地图揉成一团，麻利地吹熄油灯，摸黑回到床上。黑暗中，考渥轻轻地“呼”了声，松了口气。
  哲宴又造出了几张嘴，衔起地上随海浪颠簸滚动的夜明珠，轻声说道：
  “我没发现什么东西，具体地说，我没看见什么，但我闻到了一些气味：泥土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种廉价的香味。”
  “泥土的味道很好解释，从陆地上搬运东西到货舱，脚底肯定会有泥土。”黑暗中，铂恩仍然睁着双眼，神色严肃地说，“问题在于血腥味吧？”
  “嗯。”
  哲宴下意识地在黑暗中点头，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
  “船才刚刚起航，还没有捕猎什么动物；而如果要携带食物，肯定也是风干好的，易储存的事物，没有人会携带生肉类。
  也就是说，要么有什么‘血腥味重’的东西，几个小时前离开货舱，味道还没散去；要么，就是货舱里有生物正在‘流血’。”
  哲宴的推演，让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然目前为止，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货舱中藏着人，但漂浮在下方的血腥味，无疑为他们提供了阴暗的设想。
  “香味要怎么解释呢？”迪尼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知道。”哲宴的声音有些困惑，“那些香味不重，不像是用来掩盖血腥的。”
  “会不会是……求救讯号呢？”
  迪尼怯懦的，稍纵即逝的询问，让房间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静，过了片刻，哲宴才吐了口气，缓声说道：
  “有可能是。”
  “如果要藏人的话，最有可能藏在渔获储藏室吧？”铂恩艰难地说。
  “对。”哲宴轻声应到。
  “我去看看吧，明天晚上。”铂恩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打颤。
  “嗯。”哲宴说。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求救’的话题，将战略讨论终止与此。
  在颠簸晃荡的黑暗中，四人皆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神秘的底层船舱，诡异的血腥与香味，还有锋奈带来的紧张感，让他们难以真正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尖锐的哨声从头顶传来，响彻第二层客舱，割破了黑暗的寂静。
  天亮了。
  走廊上传来桑霍低沉的声音：
  “手脚都麻利点！十五分钟内到甲板上集合！”
  四人都没怎么睡，却仍旧在房间内拖延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走到甲板上。一夜过去，久违的阳光让他们不由得眯起眼睛，灼热的阳光更是让他们有些头昏眼花。
  “早啊，铂恩哥哥。”瑞娜离开了客舱，笑容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早。”铂恩无精打采地招了招手。
  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尖叫声。
  “铂恩！？”铂恩慢吞吞地回过头，只见福罗姆迎面跑来，胳膊大力扣到他肩膀上，喜形于色地说：“这也太巧了吧！我们又到碰到了！”
  铂恩扬起嘴角，真切地笑了笑，强打起精神说：“的确很巧。”
  “有时间再聊，不然队长又该说我胳膊肘往外了。”
  福罗姆拍拍他的肩膀，一溜烟地朝几米外的队友跑去。他活跃而精力充沛的背影，让铂恩也稍稍提起了精神。
  “咔哒。”客舱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铂恩。”哲宴凝重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你看后面。”
  “哟——”
  阴阳怪气的，尖细的声音，割破了甲板上融洽的氛围，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真巧啊，都是熟人呢。”
  裘伽活动着灵活修长的骨鞭手指，从舱门的阴影迈入阳光充裕的地带。紧随其后的，是面无表情的麻因鲁和蛮格。
  铂恩先是一怔，神情骤然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