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6.结局三
作者:独与卿欢      更新:2021-08-22 23:12      字数:4354
  终究,宝儿还是被刘昭给拐走了。就在大婚前一个月,皇帝宣布退位,刘昭正式登基,尊其父为太上皇,宝儿,成为了开国以来,第一位正式从太和门风光大嫁的皇后!皇帝不但到昭国公府上亲迎,还在昭国公夫妻面前,发誓此生只与宝儿厮守到老,不二妻,不纳妾!此言一出,朝野哗然,有几个自诩直言忠谏的言官,立刻上了奏折,恳请皇帝为社稷着想,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并且指责宝儿善妒不贤,有违皇后之德。
  皇帝当时就摔了折子,要不是昭国公拦着,当时那几位大人可能就要挂彩了。第二天开始,几位大人纷纷告病,坊间流言都是关于他们家里的隐私事,什么父占子婢,子纳父妾,停妻再娶,扶妾为妻,比戏文里唱的热闹多了,还有好事的,将这些私德不修的事情,编成了书,写成了戏,四处表演,没几天都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下了折子,允准他们自辩,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反正最后那些人都认了的,皇帝宽大仁厚,只是准了他们的请辞折子,并没有多加为难!
  还有那不死心的,想着薛瑾瑜一生只此宝儿一女,女多随母,等着看宝儿是不是能够生出儿子来,连参她不育的折子都写好天天放在袖袋里,随时准备派上了用场。就在皇帝大婚三个月之后,正好是太上皇的圣寿,久病的太上皇神采奕奕的出面大宴群臣,顺带宣布,他就要做爷爷了。
  宝儿一生中,生了五个儿子,每个百日之后,都送到了昭国公府,交给严怀瑾和薛瑾瑜教导,不知不觉,严怀瑾就成了三代帝师!在最小的五皇子及冠礼之后,薛瑾瑜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大好,最开始似乎只是着了风寒,正好严怀瑾当时去了严府,也不再府里,她自己就没有多在意,只是吩咐人熬煮了姜汤,喝了一碗就歇息了。
  第二天严怀瑾未时回来的时候,发现薛瑾瑜还没有起床,还以为她在睡懒觉,严怀瑾笑了笑,自己简单吃了饭,就拿了一本书,躺倒炕上看,没一会儿也睡着了。申时末,严怀瑾突然惊醒,怀里的薛瑾瑜胡乱谵语,浑身火烫,呼吸粗重。严怀瑾光着脚就往外跑去找长河。
  百岁的老人瑞清虚道爷,一贯耳聪目明的,这天晚上忽然睡不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压的浑身骨头酸痛,索性做起来,披着衣服走到了外面。叫小丫头搬了把摇椅,身上盖着毛毯,就在廊下观星,看了半天,身子慢慢坐直了,突然握不住手里的,一直视若珍宝的红泥小壶,眼睁睁的看它掉到石板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等清虚拄着拐杖,挪到正院的时候,长河已经给薛瑾瑜施过针,也喂了汤药,高热谵语的现象暂时消失了,可是人却一直昏迷着,没有清醒过。清虚坐到炕沿上,伸手给薛瑾瑜把脉,因为手抖的厉害,好半天都没找到脉搏,严怀瑾在一旁看着,心里沉沉的没了底。
  “你去,亲手给我准备七盏油灯,里面装上七分满的灯油,还有上好的黄表纸,线香,香炉,果品三盘,烧酒一坛,就摆在西屋里,叫落日安排人给我守好了门窗,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清虚收回了手,对严怀瑾说。“再去我屋里,把我供着的桃木剑娶过来,还有瑾瑜丫头新给我置办的道服,都一块儿拿过来,不要假人之手!”
  严怀瑾亲自去安排了,清虚对着薛瑾瑜,呆呆的发愣,严怀瑾都安排好了,回来唤了他四五声,清虚才回过神来,“你来,把丫头的头发给我剪一绺下来,用红丝线系上,给我送到西屋去!”
  严怀瑾按照清虚的吩咐,一一照做了,然后扶着清虚,去了西屋。检查好了门窗,按照清虚的吩咐,摆好了油灯,点燃了,将线香点燃,插到香炉里,随后就被清虚撵了出去。清虚坐在蒲团上,一手握住桃木剑,一手开始掐诀念咒,外面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已经乌云密布,北风忽起,窗扇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想要进来。
  整整三天三夜,昭国公府范围内,天空忽阴忽晴,风忽起忽止,天气变幻莫测,盛夏的天气里,正院里一阵阵冷风刺骨。第四天一早,突然变得风平浪静,到了中午,突然狂风大作,原本还能透着一丝光亮的天空,乌云翻腾着,向昭国公府聚集,转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西屋里,一直不断的念咒声音渐渐消失,随着桃木剑落地的一声响,清虚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声音微弱的呻吟着,叫严怀瑾的名字,一直在门外守着的落日,猛地一激灵,跳起来就往东屋跑,这三天三夜,薛瑾瑜都没清醒过,严怀瑾就这样一直守着她,都没合过眼。
  蓬头垢面,眼带血丝的严怀瑾,从炕沿下到地上的时候,腿脚一软,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倒,要不是落日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严怀瑾难免会摔的头破血流的。到了西屋,推开门一看,清虚已经自行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土灰,坐到炕上喘着粗气。
  “道爷!”西屋里,油灯已经全部熄灭,水果香灰洒落一地,看着这一片狼藉,严怀瑾更觉得浑身冰冷无力,只说了两个字,就不敢再问下去,怕听到了不想听到的消息。
  短短三天,清虚消瘦的厉害,原本胖的像白面馒头的脸,现在两颊都凹陷了下去,显出高高的颧骨来,脸上的肉皮堆垒,褶皱堆叠,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看着严怀瑾惊慌失措的样子,清虚眼泪就掉了下来,对着他怎么都张不开嘴,只好摇了摇头,一声长叹。严怀瑾立刻瘫在了地上,嘴唇翕动,神情痛苦,却流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
  “天意难违!”清虚蹒跚着走过来,坐在严怀瑾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哽咽的说,“天意难违啊!”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在地上坐了半日,到了掌灯的时间,落日哑着嗓子,进来点灯,严怀瑾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了眼,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严怀瑾突然从梦中醒来一样,有了动作,一边努力从挪动僵硬的腿脚,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伸手搀扶清虚,落日点好灯也过来搀扶,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严怀瑾终于跟清虚坐到了炕上。
  “道爷,我听说,除了借寿续命,在南边还有一种秘法,虽不能延寿,却可以让她跟施法的人共命,从而不死!”严怀瑾低垂着眼帘,声音飘忽的说,“您可愿意助我?”
  “你说的是......”清虚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看他点头,心里一沉,“你可知,这是比逆天借寿还要悖逆天道的事情?”
  “我本来就是悖逆天道的存在,就算再悖逆一次,又能奈我何?”严怀瑾下定了决心,站起来福寿背对着清虚说,这次声音坚定有力。
  “你可是想好了?”清虚不甘心的再问。
  “若是道爷不能助我,至少不要阻拦,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严怀瑾腰身挺直的走了出去,吩咐落日安排热水,他要沐浴更衣,“瑾瑜不会喜欢我现在这副邋遢的样子!”
  洗漱更衣之后,严怀瑾回到了东屋,薛瑾瑜在这三天里,呼吸逐渐微弱,身体也迅速衰老,原本五十岁的薛瑾瑜看着像三十许人,头发乌黑油亮,现在却满头银丝,眼角唇边,都有了皱纹。即便是这样,在严怀瑾眼里,薛瑾瑜还是那个娇俏可人的,年方豆蔻的小女孩。
  清虚坐在东屋里,把那一坛子烧酒都灌了下去,嫌穿了三天,满是香灰的道袍脏,用枯树皮一样的手背抹了抹嘴,站起身走到了东屋,“臭小子,你给道爷吃一顿好的,道爷可不想黄泉路上还饿着肚子!”
  卤牛肉,烤羊排,东坡肘子,扒鸭子,五香烧鸡,红烧狮子头,一桌子都是肉,清虚撸起袖子,也不用筷子,两只手抓着往嘴里塞,严怀瑾就干看着,清虚吃得除了骨头,一点肉丝儿都没剩,顺带着还吃了碗馄饨,一笼屉烧麦溜缝。吃喝完了,清虚站着让落日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湿帕子擦了手脸,才对严怀瑾一点头,“成了!”
  严怀瑾同样在屋子了摆了七盏油灯,一坛烧酒,三盘鲜果,却不用香。吩咐长河去取了一只核桃大的玉碗,一枚柳叶银刀过来,清虚嘴里念叨了长长的一堆药材名字,长河挨样给拿来,落日也端了火炉柴炭,长河就在屋里熬起药来。清虚站在长河身边看着他,一步步指导他熬药。
  到了子时正,紧闭门窗的屋子里已经奥热难耐,药气熏人,连长河都觉得呼吸困难,头昏沉的厉害。清虚撵他出去,连说了三四遍,长河才反应过来,脚步趔趄着走了出去。屋子外面已经被落日安排人围得连蚊子都飞不进去。屋子里,清虚趺坐在薛瑾瑜身旁的炕上,掐诀念咒,严怀瑾把熬好的汤药泼到了炕边地上,屋里顿时一片雾气蒸腾。
  听到清虚的呼喝声,严怀瑾立刻到了炕上坐好,除了摆放在薛瑾瑜头边的蜡烛还能照亮她的脸,地上的七盏油灯已经被浓雾完全掩盖,看不到一丝光亮。那雾气仿佛是有意识一样,在泼洒了药汤的范围外,不断的摇晃,时浓时淡,时聚时散,渐渐的显出了一个类似狐狸的形状。
  严怀瑾用小银刀割破了右手的中指,随着清虚的咒语结束的那一瞬间,一滴鲜血就滴落在薛瑾瑜的眉心,那雾气狐狸终于按奈不住,从汤药外,朝着薛瑾瑜的头扑了过来,清虚陡然举起桃木剑,一下把它拍的失散开去,有一线亮光被吸进了薛瑾瑜额头上的血里,严怀瑾立刻将还在流血的手指按在薛瑾瑜眉间,清虚的符咒紧跟着就贴了过来。
  一番忙碌过后,严怀瑾给薛瑾瑜喂了一玉碗血酒,就跟清虚一块瘫倒在炕上,直到鸡鸣,才能够起身,叫了长河落日进来,长河注意到,地上的油灯依然保持着最开始点燃的样子,一点耗损都没有,心中难免惊讶,在看到严怀瑾时候,长河和落日两个人差点叫起来,严怀瑾已经两鬓斑白,状若古稀之人,相比之下,清虚反倒好些,除了有些疲惫,并没有什么变化。
  薛瑾瑜依然在沉沉昏睡,就连宝儿出宫来看她,在她面前哭泣叫喊,都没有反应,还是严怀瑾劝阻了,亲自扶着她上了辇车,送她回了宫,在这之后五年里,薛瑾瑜就这样沉沉睡着不醒,严怀瑾依然把她当做清醒完好的人,跟她同榻而卧,只是多了个不管是不是在薛瑾瑜身边,都会自言自语跟她说话的毛病。
  转眼间,严怀瑾已经六十六岁,宝儿跟刘昭,带着五个儿子儿媳,十四个孙子孙女,亲自到了昭国公府,给他祝寿,严怀瑾表现的很平常,只是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叮嘱了刘昭几句,也只是要他继续好好待宝儿,“以后,宝儿就只有你能够依靠了,莫要负她!”
  等他们都走了,严怀瑾突然吩咐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棺木抬到了正房,看着人又上了一边桐油,回屋就微笑着,跟薛瑾瑜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大皇子的小女儿,“那个小丫头,鬼精鬼灵的,轻易骗不到她,偏偏跟你一样喜欢吃杏仁酥,为了一颗杏仁酥,什么狗腿的样子都能做的出来,跟你当初跑到我住的客院时候,一模一样!长得也想你,真是好看!”
  一直昏迷的薛瑾瑜,竟然流下了一滴眼泪。三天后,新漆上的桐油干了,严怀瑾兴致勃勃的叫人给薛瑾瑜和自己,都换了衣服,抱着她过去看,看完了还不算,竟然还要穿了妆老衣服躺进去试试,落日跟长河跪着劝都劝不住,严怀瑾试完了,命人在里面有铺了床厚棉褥子,才带着薛瑾瑜回去了。
  当天晚上,严怀瑾把所有值夜的人都撵了出去,就他跟薛瑾瑜两个人单独待着。落日和长河不放心,一块在门外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推门进屋,找遍了东西屋,最后才在那口大棺材里,找到了已经没了呼吸的薛瑾瑜和严怀瑾夫妻。子孙的哀恸总会过去,皇帝准了严怀瑾的遗折,由太子的幼女承继了昭国公府。
  若干年后,女昭国公才五岁的嫡长子,从不知道哪里,抱回了一个额头上有一点胭脂痣如梅花状的初生女婴儿,后来还为了娶她,放弃了昭国公的爵位,靠着不知道师承何人的一手好幻术,带着她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