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临崖一脚
作者:悬鱼子      更新:2021-08-26 08:00      字数:2515
  韩溪红虽然不知道那处祭祀之地在哪里,也暂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在哪方,但自他们进入庐境之后的方位,她却是记得极清楚的。
  按着她的描述,姜樾知道了雾幕的方位,然后便准备沿着雾幕延伸的方向走,去寻找他之前跟着那些个“神使”离开庐境的路。
  想法当然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不但残酷,甚至有些暴虐、歹毒。
  那时候姜樾刚从石缝中钻出来,站在一座大山的山腰上。他最初是故意找了这么个地方的,就是为了气韩溪红,让她急,然后逼她告诉一些她之前隐瞒的事。结果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韩溪红不但告诉了她要找的是什么(虽然这个“是什么”也很不具体),而且说出了她的来历以及目的。
  于是按照约定,姜樾便应该带她(紫遥目蜓)去到那个祭祀之地,找到那个东西,然后将东西带出庐境,最后她便能带他(横槊)离开殣狱了。
  看起来这里面没有任何问题,除了那处祭祀之地可能有些凶险外。但是姜樾似乎忘记了,他不是一个人进入庐境的,除了肩头还立着一只紫色蜻蜓外,后面跟着一群要抓他的人呢。
  可是那时候姜樾的脑子里一直想着其他的事,杂乱无章,一团乱麻。
  利用“横槊”的身份参加“逐鹿之会”,然后成为“引鹿人”,帮助他最后成为“获鹿者”,这是他多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谁知事到临头,才发现事情全不像自己料想的那样发展。
  先是出现了一个拿着“清霜剑”的寒惜袖,然后“横槊”又因为一时气不过杀了孟瑜,惹上了孟家这个麻烦。本来到此为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的,毕竟按照《大历律》,参加“逐鹿之会”的修士有在折兵台上杀人的权力。谁知道孟家的人却目无法纪,竟然准备在半路袭杀“横槊”。
  事情到了这里,姜樾还是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反倒以为可以借此坑一把孟家。谁让他们这么嚣张,不把《大历律》当一回事儿的?
  直到“横槊”被无故关入殣狱,他才明白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殣狱是个什么地方,孟家的人竟然能够插手?那些带走“横槊”的人,为何不悄悄下手,反而明目张胆呢,这不是故意留下把柄吗?然后进了殣狱,知道了这里边的一些事,更觉得不寻常了。其他且不说,这里边为何关着这么多神仆宫的人?而且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是“囚犯”的样子。
  至于韩溪红,他则更是头大。单单的一个韩溪红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她是崇吾剑派的人——又不仅因为她是崇吾剑派的人,崇吾剑派的势力虽大,他却不认为她就能凭此随意进出殣狱。那么她背后所倚仗的又是什么呢?
  姜樾越想越乱,脑子里就像搅了团浆糊一样,所以就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
  说起来,修炼“吾道日损经”的姜樾,因为吸收的是念力,所以对周围情势的变化是极为敏感的。毕竟一个人可以隐匿自己的真气,却很难隐藏自己的念头。他之所以觉得一直有人在津润苑外面监视着他,就是因为他感觉到那周围除了门口的寒川卫散发出的念力之外,还有其余人的念力。
  但是到了殣狱里就有些不一样了。这里的念力很多,很杂,没有任何章法,有种泥沙俱下的意思。开始的时候姜樾还仔细分辨各种念力是什么,周围会不会有什么人(或兽、妖之类会产生念力的东西)存在,渐渐也就觉得累了,反正“横槊”只是厄气所化又不是真身,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无非受点伤而已,死不了,便不再去各个分辨了。
  后来,他觉得那紫遥目蜓有些意思,去分析过它。他以为,韩溪红既然能够借它观察、传话,那里面就应该有些念力存在,谁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他不清楚这是紫遥目蜓的问题还是殣狱的问题,又不好直接问韩溪红,便不去追究了。
  所以当他站在大山腰,确定了祭祀之地可能的方位之后,便直接沿着下山的路走去。他本来是打算“御器”的,可韩溪红却说,她也只是猜测祭祀之地可能有些线索,但也不排除那东西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所以他最好还是慢慢走过去,以便她更好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于是姜樾便沿着陡峭的山路,深一步浅一步的下山去了。
  这么一走,他才觉得这路实在不好走。上山的时候还不觉得,下山的时候便有些难受了,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推着自己似的,总是很难稳住脚步。开始的时候他还努力让脚底贴紧地面,以放缓步伐,渐渐地速度也便快了起来,有种脚步如飞的意思。
  于是他下山的步伐从最初的慢走成了现在的飞跑。从小到大他都住在宫里,这样的飞跑几乎没有过,所以他觉得很有意思。尽管韩溪红在另一头一再叫他慢一点,她好观察周围,他也只是以“停不住”敷衍回去。
  所以当悲剧发生的时候,姜樾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残酷的结果是这样发生的。
  那时候姜樾正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下飞跑,衣袍随风翻飞,连斗笠都晃得歪来斜去,他却乐在其中。前面是一道弯,视线被一块巨石挡住,他没有在意。这样的情况之前也遇到过,他脚步一转,便沿着悬崖边缘险之又险地转了过去。这一次也一样,险之又险,悬之又悬,差点就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虽然危险,但很刺激,乐趣也正体现在这里。
  只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姜樾转过这道弯,迎接他的既不是山路,也不是峭壁,更不是悬崖,而是几条裤腿。更确切地说,是几条套在长杆上的裤腿。若不是长杆最下面露在地面的话,他都差点把这些套着裤腿的长杆当做巨大蜘蛛的脚了。
  这场面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姜樾一愣神,脚下便踩滑了,又收不住劲,差点从山道上一路跌下去,幸好那几根套着裤腿的长杆就在面前,他于是一把抱住。
  步子是稳住了,但疑惑却又立马升起。
  这些套着裤腿的长杆是什么,怎么会立在山路中间,而且看起来有些熟悉?他一时还在懵着,韩溪红在另一头却已经看得真切了,所以大声喊道:“快跑!”
  姜樾没有立即跑,而是抬头看了眼,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些脸上涂抹得怪模怪样,赤裸的上身上画着一些古怪图案的人。
  神使!
  姜樾终于回过神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
  他没有想过要与这些“神使”硬拼,不要说他们有四五个人了,便是只有一个,在没有韩溪红帮忙的情况下,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他选择逃跑的方向很讲究,既没有往前,也没有往后,而是身子一拐,就着跟前的悬崖跳了下去。
  他当然不会摔死,在他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杆短槊。只是他刚“御器”准备逃离,就感觉到后背一疼,整个人也脱离短槊,朝着地面坠下。
  在坠落的过程当中,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站在崖边的一名“神使”高抬着的“腿”还没有收回。
  刚才后背的剧痛,估计就是拜这一“腿”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