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酒店401房间，吴钦敲门进去。
  罗杰斯和拉尔森早已做好准备，投影仪打开了，古格秘符投在墙壁上。今天没有红酒，而是泡了一壶红茶。
  “吴博士，今晚我们再分析分析，看看能不能理出头绪。”拉尔森请吴钦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又给罗杰斯倒了一杯。
  罗杰斯依旧坐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拉尔森和吴钦都坐在沙发上。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拉尔森态度谦虚，
  “羊皮卷上的单词我们已达成共识，就不再多啰嗦。一般的秘符会包括时间、地点、事件等。
  首先，从大方位来说，羊皮卷中有‘城堡’‘南方’两个单词，意思应该是连贯的，那么是指‘城堡的南方’，还是‘南方的城堡’？”
  拉尔森停顿了一下，看看吴钦，又看看罗杰斯，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吴钦和罗杰斯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认为，应该是‘南方的城堡’”拉尔森接着说，
  “如果说是指‘城堡的南方’的话，那么是指哪座城堡，古格城堡吗？城堡的南方那是大山和悬崖，什么也没有。
  但是，如果理解为‘南方的城堡’，就紧接着要问，以什么为坐标点来认定义南方呢？自然而然就引出那些古象雄文字中的第二个字符‘王宫’，也就是在王宫的南方有一个城堡。
  从我们走过的路线图看，位于山顶的古格王宫，它的南方正是坛城殿，这里的‘城堡’显然指的是坛城。
  按这个思路，三个单词就有机地联系起来，‘王宫’、‘南方’、‘城堡’，确定了古格秘符所指引的地点，就是坛城殿。”
  说到这里，拉尔森又停下了，问：“我的分析是否有道理呢？”
  吴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继续说吧。”罗杰斯对拉尔森的分析不置可否。
  “前面分析了地点，下面说说时间。‘萨嘎达瓦’明确表示的是时间。今天边巴局长也讲，每年的这一天，古格王室都要在坛城搞供奉仪式。综合考虑这些字符的意思，就是‘四月十五那天，在王宫南方的坛城殿，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事。”
  “太阳、月亮、y 卍又该如何解释？”吴钦问。
  “坛城殿里的谷物供奉图我们都看到了，那个图很有意思。”拉尔森说，“有两个数字34、35，位置分别表明的太阳和月亮。我们完全可以在殿内的供台上找到这两个数字对应的位置，应该是两个特定的点。”
  “然后呢？”吴钦追问。
  “那个图我画下来了，你们看。”拉尔森把坛城供草图投影到墙壁上，“这两点正好位于一个正方形的两个对角位置，加上另外的一个角，可以构成一个v字形。如果沿v字母的底部划一条竖线，不就是y了吗？”拉尔森说。
  “这条线应该划到哪个地方为止呢？”吴钦问。
  “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坛城殿的结构。中央是正方形的土台子，土台子的四个角正对着殿内的四根柱子。如果从台子角即正方形的一角划一条线，划到对应的柱子，这个y就完整了。”
  罗杰斯的右手拖着下巴，没有做声。
  “这里有一个疑问。”吴钦说，“虽然按照太阳、月亮的位置，加上正方形的一个角，其实可以得出两个相反方向的y，秘符所未指的哪一个y呢？秘符的解释应该是具有唯一性的，不可能有两个位置。”
  “说得对。”拉尔森说，“正方形有两个角确定的情况下，再加上任一个角，确实可以构成两个方向相反的v，加上延长线就可以形成两个y。到底应该选哪一个y对应的柱子呢？这就用到那个卍字符。”
  “卍字符？怎么讲？”吴钦问。
  “坛城殿内的壁画上，有一尊佛陀的画像，佛像的胸部有卍字符。”拉尔森说。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卍字符在很多佛像胸前都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吴钦说。
  “但是你注意到了没有，卍字符正对着供台，也就是正对着正方形的一个边，从那个角度看，它正对着v字符的开口方向，而且是唯一的，往前延伸便是y的底部，所以卍字符与y共同确定了位置，就是坛城殿内东南方位的那根柱子。”拉尔森越来越确信自己的判断。
  “听起来，是有一定道理。如果这样的话，坛城殿内东南方向的那根柱子下面就是古格秘符所示的方位。”吴钦说。
  “老师，您觉得呢？”拉尔森想听听罗杰斯的表态。
  “有几个问题，你没有考虑到。”罗杰斯沉默了几秒钟后说，
  “按照你的推理，‘萨嘎达瓦’这个单词就没有意义。既然‘王宫南方的城堡’指的是坛城，那么不需要这个萨嘎达瓦，整个意思也是完整的。
  ‘月亮’、‘太阳’、‘王宫’、‘城堡’、‘南方’、y、卍，只要这几个单词和字符，就能表达出你所说的意思，那么羊皮卷设计者安多德或者马科斯神甫，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加上‘萨嘎达瓦’这个时间呢？”
  “加上这个时间，是为了强调，在四月十五日那一天，坛城殿一定会有事发生。”拉尔森说，“他应该是更进一步将人们指引到坛城殿。”
  “按藏传佛教的仪轨，萨嘎达瓦节那一天，不仅是坛城有活动，其他地方如寺院、神山、圣湖等，都会有法事活动，这个时间并不唯一指向坛城。”吴钦说。
  “但是对于王室和神甫来说，这个时间的指向性就是确定的，坛城是王室的供奉之地，也是最隐蔽的地方，如果要掩藏什么东西，坛城都最合适的地方。同时，还可利用萨嘎达瓦节这一天，百姓都把注意力放在热闹的佛事活动上，可以让王室在这里行动更为隐蔽。”拉尔森。
  “似乎也有道理。”吴钦说，“可不可以在坛城殿那根柱子下面试探性挖掘呢？”
  “不行，我们是来考察的，不是考古，不能轻易动土。”罗杰斯坚定地说，“现在已有风声说我们是来转移文物的，我们一定谨慎行事。”
  “吴博士，你的想法如何？”罗杰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吴钦。
  “坛城对于佛教信徒以及古格王室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场所，但是对于安多德神甫而言，未必是他所关心的地方。坛城供是藏传佛教密宗的一种修习方法，王室成员或许关注，而神甫未必对此有兴趣。用如此偏门的思路来设计秘符，我觉得难度过大。”吴钦一脸疑惑，看着拉尔森。
  “坛城是王城的圣地，也是信徒心中不可侵犯的地方。古格王城遭受了严重毁损，但是坛城却保存下来，说明坛城是安全的地方。神甫一定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选择坛城这个特殊的位置。”
  拉尔森看了看罗杰斯和吴钦，接着说：
  “神甫在传教的开始阶段，与喇嘛们进行过多次辩论，如果不了解藏传佛教的理论，怎么能驳斥对方并且取信于国王呢？所以，我相信，神甫对佛教是了解的，尤其是对王室成员的重要佛事活动如坛城供是清楚的。”
  “还有一个问题。”吴钦说，“说到坛城供，如果神甫对这个仪轨有研究，其实没有必要设计出‘太阳’、‘月亮’的方位，直接在坛城供图里找到代表财富的位置x就行了，只要在秘符里指定这个数字，岂不是更简洁。”
  “简洁当然是设计的要求，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秘符一定要隐晦，不能太直白。如果直接说出财富的位置，那还要秘符何用？所以既要考虑简约，也要考虑神秘，不能轻易破解才是秘符的要求。”拉尔森说。
  “我记得有资料显示，古格王室成员有的接受了基督教，既然他们信仰已经改变，是不是说明佛教的教义对王室不再那么重要。进而说明，坛城对王室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从另一个角度说，萨嘎达瓦节也就不那么重要。如果这样，前面的推理就不是那么可靠了。”吴钦说。
  “虽然王室成员有的信奉了基督教，但大部分人没有接受洗礼。即使他们内心接受了基督教，但是毕竟是王室成员，还要顾及百姓的感受，所以，坛城对于王室仍是重要的场所，并非可有可无。”拉尔森说，“因为佛教对于藏族人来说，好多的仪轨不是简单的佛教活动，而是内化为生活方式，坛城的重要性是不可替代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
  “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吴钦说，“拉尔森先生不要嫌我烦吧。”
  “没有，没有。我们是在探讨问题，质疑越多越有利于解开谜团。”拉尔森说。
  “就y的延长线来说，你认为延长到柱子下面，但是为什么不能延长到墙角呢？为什么不能延长到殿外呢?反正都是y字母。”吴钦说。
  “任何密码都是有缺陷的，不可能十全十美。古格秘符应该也有不足，但是从常理来推断，不是柱子的底下，就是殿内的墙角，不可能延伸到殿外。”拉尔森说。
  “坛城殿内有没有窗户？窗户是开在哪一面墙壁上的？”罗杰斯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拉尔森迟疑了一下，他望望吴钦，吴钦摇了摇头。
  “当时没有注意。”拉尔森说，“刚进坛城殿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一丝光线，后来手电筒亮了，就没有留意自然光是从哪里进来的。墙壁上都是壁画，没见到有窗户啊。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萨嘎达瓦节的那一天，太阳或者月亮会不会从坛城的窗户上照射进来呢？”罗杰斯说。
  “您是想说时间与地点的联系？”拉尔森用钦佩的眼光看着老师，“这倒是一个思路。我们应该再去坛城殿仔细看看。”
  这时，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