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现在还没学会李绩的突袭战术。
  他把骑兵分成几个千人队，让羊雄沿着滇南泽西岸一路横扫。
  敬君弘已经传回军报，他正往建宁急进，堵住爨宏达东归不成问题。
  老苏现在更加急切想把爨宏达往东赶，因为侯大宝那边现在都没传回消息，也不知能不能堵住南面。
  骑兵依旧在滇南泽不大的平原上肆虐，到处都是哀嚎奔逃的爨人，如果不是军纪管束，羊雄早就开始屠杀，两个族群三十年的仇恨不是轻易能化解的。
  滇南泽是爨氏老家，马群战象随处可见，羊雄边打边收集着这些牲畜，准备给苏定方送过去。
  躲到山里的爨人发现唐军并未烧掉寨子，只是拿走了粮食和牲畜，但水牛却依然留了下来。
  “降者免死，归顺大唐者获田地。”这是唐军在滇南泽提出的口号，这里需要等待大唐官员的进驻，不能过分杀戮。
  曾跟随爨则开攻击姚城的几个爨人青壮不信，想要提刀反抗，被直接剁成两段，平原上靠竹弓轻弩是无法战胜骑兵的。
  年老的爨人经历过隋军灭爨的战争，在试探着下山了解后，开始招呼自己的族人回家。
  随着下山的爨人越来越多，苏定方心里越发感到不安。
  爨宏达没有了后备兵员肯定不会选择死守，再拖下去会使滇南泽陷入乱局。
  “传令羊雄北压益宁城，其余诸军随我兵进西山。”苏定方不敢再等下去。
  羊雄赶到益宁时，这里已经成了空城，爨宏达的骑兵不比姚城少，甚至更多些，因此撤退的速度很快。
  益宁城留下的爨人正在羊雄刺史府疯狂抢夺，谷子，菜油，腊肉盐块这些物资是无法带走的，城里的平民准备借此打打牙祭。成王败寇这个词蛮人比汉人理解的更透彻，爨宏达的逃亡没给居民带来任何悲伤或麻木的表情，他们固执的认为益宁并没有任何改变，只要自己和以前一样缴纳粮草山货，新统治者自然会接纳自己。
  “封住库房，告诉他们，只许搬粮草，不许拿别的。”羊雄觉着眼前这些人是不配成为汉人的，他们连基本的忠心都没有。
  库房其实没必要封存，爨宏达已经把最重要的铜锭铜器带走，那才是爨氏统治南中的保证。
  大规模的撤离无法掩饰行踪，爨宏达往南的消息已经报给苏定方，羊雄准备继续向南，他要亲自抓住这个世仇。
  爨宏达走的确实很匆忙，甚至连粮草都没装上，他决定用铜器和山僚换粮食，那些人连米酒都嫌多，开始用来喂猪了。
  益宁往南的道路比五尺道还好走，爨宏达一行赶在羊雄到来前就跑到梁水，准备直接穿山南下。
  侯大宝啃着根泡好的野黄瓜，努力让自己不打瞌睡，这是肚撩撩从军营里找出的盐菜，酸笋味太浓，被扔一边泡着。
  爨宏达知道南逃路口被占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而是屯驻在山谷外召集人马，因为逃回的爨人报告来的唐军并不多。
  东归已经晚了，了然建议直接攻下山谷，然后留部分军队阻截，使主力能迅速南下。
  一个时辰后，爨宏达开始指挥士兵进攻，知道那种冒烟竹筒的可怕后，爨人攻击队形分的很散。
  “扔一个过去最多炸到俩，这是逼着咱们拼命呢！”
  路怀话音刚落，两个唐军飞奔报告，山谷南面军营外，爨人又聚集起来，准备强攻。
  “屋漏偏逢连夜雨，缺粮反遇锅露底。路怀，赶紧削块木牌给我。”侯大宝杵在竹排后交待。
  “干嘛，你想用来做灵位？”胖子有些迷糊。
  “试试能不能召唤天兵天将，咱都做了那么多善事，这老天爷该保佑保佑吧！”侯大宝脸上露出丝苦笑。
  爨宏达南下必然是敬君弘和苏定方已经得手，自己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死守山谷，拖到苏定方赶来，那样能使整个东征计划获得成功，大唐或者说汉人会把这变成和关中一样的地方，到时就不会有姚州之变，更不会出现南诏。
  另一个选择是上山戍守，眼睁睁看着爨宏达南下，然后大唐控制南中，在五年，或十年之后，爨氏卷土重来，石门关外依旧与汉人无缘。说不定比南诏更容易倒向吐蕃，到时又会陷入平叛复叛的局面。
  “路怀，你相信神仙吗？”
  “信啊，我就是三清弟子，可惜没学好本事，抓不到妖魔。”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战失败会影响大唐安危，你信不？”
  “信，这么多唐人在这，你还是校尉呢，要是败了那是有损大唐军威，不是安危。赶紧把竹筒拿出来，一会要是挡不住还得冲山上去，记着躲好啊，这次来的人太多，我怕护不住你。”
  侯大宝无言的笑笑，转过头擦掉眼角的泪水，他觉着很对不住这个憨厚的胖子。
  爨人的铜鼓在山谷前敲响，山谷后的人马也很快报以回应，这是他们准备联合攻击的讯号。
  姚城唐军不管是汉人还是蛮人都是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自从姚城扩建后，他们在爨人面前还未尝一败。心里上的巨大优势是这些士兵力量的源泉，这就好比后世国人对上三胖国人一样，投降在他们看来是屈辱的表现。
  爨宏达的铜鼓改变节奏，鼓点变得急促有力，这是催促士兵快速行进的意思。
  一千多爨人举着盾牌小跑冲击，他们的目标是山谷前那些据马，然后是弓手的齐射掩护。
  铠甲工艺的进步使软弓逐渐淘汰出军事行列，将领被一箭穿心的事情很少发生在唐朝，反而是某某将军被射的像刺猬一样跑回军营，然后换把砍刀追杀敌军的事常见。爨氏的竹弓对铁甲伤害较小，唐军举面盾牌护住脸就行。
  据马是几根粗木制成，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拖动，必须三人以上才行。爨人的步兵在据马前损失惨重，但阻挡骑兵的障碍却在被一点点清除，只剩最后两道屏障了。
  南谷口的争夺很激烈，肚撩撩在那指挥，狗熊一般的嘶吼声能传到谷北来。
  爨人的骑兵开始集结，看样子最后两道屏障已经不是问题，他们准备强攻。
  “点两个就行，让他们的骑兵退回去，咱们一点点往南退，陷马坑还有一会才挖好，我会让人在路上多洒些盐，你记着不要冲出去啊。”
  侯大宝交代好路怀，自己就跑山谷中继续准备。
  咸盐，谷子，甚至炒米都撒在路上用来迟缓马匹行进，陷马坑更挖的到处都是。
  驮马被拴在路旁的树上，两百多士兵正拼命往路边堆枯枝，这是最后的保命手段，春日绵绵的小雨已经把枯枝浸透，点火后升起的浓烟足以吓退战马，不过唐军也会同时遭殃。
  两道陷马挡不住骑兵的冲击，在付出二十几个骑士倒地的伤亡后，爨人打通了进入山谷的通道。
  所谓山谷自然不能像谷口一般宽阔，能并排十几匹战马的道路现在被堵得严严实实。
  几十匹驮马被首尾相连横在路上，爨人和唐人就隔着这些四蹄掩体相互厮杀，路怀的铁棒在这里收获颇丰。
  骑兵在马上够不着掩体另一侧的唐军，拼命挥刀斩杀驮马，但马尸又形成新的路障，使得爨人只能下马步战。
  路怀的嘲讽体质使他成为爨人首要攻击目标，三个下马的爨人直接找上门，隔着匹驮马互相乱捅。路怀仗着铁棒长，单手横扫，直接砸中一个骑兵的左脸，那家伙立马口喷鲜血，中间还拌着几个黄牙。
  另外两人低头躲开，顺便用刀从马腹下直刺，胖子的一条大腿顿时鲜血直流。
  受伤肯定会影响身体的灵活性，一个爨人乘机从马腹下钻出，挥刀直劈路怀脑门，胖子赶紧用铁棍格挡开。另一个爨人也钻了过来，胖子认为自己可以去见三清祖师爷了。
  陷马坑这种东西不是只陷马，第二个钻出的爨人想抢功，朝前多跨出半步，然后就踩进个陷马坑里跘个踉跄，直接扑倒在胖子怀里，接着就是第一个爨人一刀劈下。
  被个爨人给救了，胖子觉着三清还是照顾自己的，赶紧一棒戳在第一个爨人下腹，然后再一棒把他变成了太监。打得兴起的路怀想接着干，却被几个唐军拉住衣领拼命往后拖，驮马防线已经被攻破，只能继续撤退。
  了然不知道山谷里是侯大宝，如果知道他一定会求着爨宏达拼命进攻，哪怕损失惨重也在所不惜，佛门会为他买单。
  爨宏达让自己的亲信带领三千人在北面拖住唐军，他认为一个时辰足够打通南下道路。可是现在都过去大半个时辰，自己的骑兵还连山谷的一半都没占领。
  “让铜头骑上，告诉他们敢退半步，就地处斩。”爨宏达派上自己的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