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汽车的时代远行是遭罪。
  薛万彻带领的队伍中除却士兵还有押解粮草的农户。
  骑兵日行八十里，带上车队只能日行三十里，这让老薛很不满。
  快中午时从玄武门出发，走到傍晚也没看到渭河，只能找个村子的晒谷场扎营。
  军队的食物还没改善，不知李二把黑面包弄哪去了，小米饭配咸菜就是今天的伙食，味道差得连肚撩撩都看不上，吃的一个劲甩头。
  “都是些娇贵人，连干饭都看不上，要是真打起来，怕是会饿死一个两个的。”薛万彻边刨饭边说。
  “明明能做的好吃些，非要弄成猪食，搁谁都不乐意。”侯大宝愁眉苦脸的咽下一口咸菜。
  长鼻毛在军中多年，味觉器官早就退化，给他块树皮都能嚼着当口香糖，听到小侯的抱怨很不以为然，指着押运粮草的农户说：“瞅瞅他们，农闲吃干饭这是头一份，谁还嫌味不好，有能耐就自个去做，反正你是参军，后营的事往后就你管。”
  侯大宝嘴贱，吃个饭乱抱怨，现在直接成了火头军。天没亮就爬起监督造饭，忙到大军吃饱出发，已经困得要命，骑马上一个劲打瞌睡，要不是路怀拿绳子绑着腿，他早被马踏成肉泥了。
  第二天扎营的地方是在渭河北岸，按老薛的路线是过豳州，经泾州，再北行灵州。这条路安全快捷，坏处是泾州会碰上李艺，侯大宝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一个劲撺唆老薛走洛水，非说那边补给方便，老薛居然同意了。
  “这条道不错，大热天走着也没啥味，虽说多绕了一日路程，可走着舒坦。”长鼻毛在河边感叹。
  大军行动可不是美事，前锋还好，最多修个路搭个桥，后军就惨了，这一路上全是踏着人马粪便过来，吃饭都得捂着鼻子，尤其雨季行军，一不留神就扑在“地雷”上，臭个三五天那是常事。
  走洛水的估计只有薛万彻这队，河边的道路很干净，这时还不像把山全砍成秃子，两抱粗的大树随处可见，看得侯大宝心旷神怡，连呼噜声都比平日大不少。
  行军扎营那是铁律，鹿角，望楼这些必须搭建，侯大宝也忙着往小米饭里扔咸肉，随处可见的野菜弄上一筐，放大锅里熬汤补充维生素。
  “味不错，就是少了点！”薛万彻把木碗底部最后点汤汁舔干净。
  “按的是军中定量，好吃才让你觉着少。”侯大宝自己的是菜汤泡饭。
  “那帮人刷锅干嘛，明日还要做早饭，到时再刷也成啊？”
  不注重卫生的就是这种人，大唐哪次出征不病死一帮人，喝生水，乱便溺，上游在撒尿，下游洗野菜，要不是路怀带人在下游挖了个粪坑，今天指不定喝谁的大便汤。
  “往后吃喝拉撒必须听我的，这帮人我要全须全尾的带到灵州，你也一样，再热都不许喝生水，否则就按军律处罚。”侯大宝很认真，老薛乐呵呵地点头答应。
  灵州东边就是夏州，李孝恭和梁师都隔着长城对峙，破破烂烂的长城到处是缺口，双方没事就玩把突袭，弄得洛水往北赤地百里。
  薛万彻这次过来是担任灵州守将，李靖那家伙喜欢出风头，听说要打突厥，立马申请调去朔州，那边才是北征的主战场。老薛的后台死得早，前太子党的武将全都被散到各地，能抢到灵州守将的位置已经是李二开恩，要不就得去南边吃海鲜。
  队伍入城是九江军的副将接待，李孝恭还在长城没回来，一锅羊汤两胡饼就算接风宴，这算是军中特色，量大油足才能有力气，至于味道，反正不会尝试第二次。
  九江军的营地在城外，紧靠着黄河南岸，侯大宝刚到军营就被堆积如山的文书吓住，这是多久没统计了。
  副将有些不好意思，长孙无忌那胖子压根不管事，整天就知道跟着河间王屁股后边瞎晃，九江军的零星战斗又多，这一来二去就堆成这样。
  没办法，开始统计批复吧，录事参军就是干这个的，至于参谋工作，李孝恭估计不需要。
  “烦劳将军找几个识字的过来，先把文案归档。”侯大宝边看边说，副将应声出去。
  “早知道把大豘他们带来，这光账册都得算上三五天。”路怀在抱怨。
  “现在不成，大豘他们会的太少，过来只能写写奏报，一不留神还会得罪人，等小苏把他们训上一年半载的再说。”
  古代账册其实不难，就一本流水账，侯大宝削根木炭做铅笔，让人把流水账上的粮草，军械，军饷分别报出，两天功夫就把总账做出来，顺便弄出几本新账册，专门记载各种物品的损耗收益。
  副将没见过阿拉伯数字，这东西只在皇宫和民部试用，以为侯大宝用的是神仙手段，心里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亲自送只烤羊腿过来慰劳，妄图博神仙一笑。
  “这是宫中新创，不是仙法，再过几年满大唐都会，犯不着送羊腿。”侯大宝满嘴流油地解释。
  “就算不是仙法也差不离，某家在军中这么些年，见过的参军多如牛毛，从未有过您这种算法，两日时间就把军中总账记出，这羊腿送的不冤。”
  副将有拍马屁的嫌疑，军中记账而已，就算侯大宝不来，兵部也会每年派人统计，了不起慢些罢了，等民部培训的那帮算学高手出山，往后怕是军中物资会精确到个位数。
  黄河边的秋雨有些凉，李孝恭浑身湿透的坐帐篷里烤火，手上捧着侯大宝送来的账册。
  “听说梁师都和你有杀父之仇？”李孝恭突然冒出一句。
  “嗯，我娘也是被他害的，还有满村几百口。”小侯心不在焉地翻烤着手里的羊肉。
  “秋收一过咱们就出兵，不能叫他向突厥请援。”
  侯大宝觉着李孝恭的战术太保守，只能小心规劝：“梁师都民心尽失，延州一带胡部皆反，趁他以为咱们等待秋收，直接精骑攻入朔方城，到时颉利想救都救不了。”
  李孝恭也很矛盾，打梁师都是他和薛万彻的任务，可收复夏州的功劳明显没灭突厥的大，卫青，霍去病为啥能名垂青史，人家打的是草原霸主啊，除却这两，你还记得哪个西汉大将的。
  “此法需和薛将军商议。”河间王明显心动，他的官爵已经到头，再升只能造反，现在求的是留名，准备把薛万彻推出来。
  听到消息的长鼻毛匆匆赴约，两个杀才凑一块商议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干。”
  大唐军事的强悍体现在将领的自主性上，朝堂只给了个大致的进攻方向，其余的事物由将领自行决策，这使得大唐将军能根据敌情随机应变，许多名将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有了结果接下来就是分工，薛，李二人共同出兵闪击朔方，攻下城池后立即兵分两路，步军为主的薛万彻往南攻延州胡部，九江军则往北横扫河套，侯大宝则被扔灵州守城，必要时可以帮牧民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