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岂有此理
作者:意定闲      更新:2021-08-30 05:45      字数:2828
  不料座上那白面无须之人笑了笑,问道:“老种相公可还耍剑否?”那斥候白雀一愕,答道:“老种相公每每闻得鸡鸣即起床,擦拭佩剑,至天放亮,便于院中起舞,这个一直无变也!”那人又点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回禀老种相公,本帅已知悉,自有打算,让其继续舞剑即可!”白雀听明白,这是赶人了,于是告辞出去。
  待帐帘放下,方才说话那年轻人道:“大帅,俺看此事不简单,北伐之事咱们得再斟酌斟酌……”站其对面一个中年人,正是刚因剿匪有功升起来的都指挥使张健远,冷“嗤”一声,道:“岳鹏举,此时已是开弓箭,岂有回头的道理,这次兵马粮草同时出,这已费了许多人力物力,若此时叫停,得浪费多少,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让后世耻骂!”岳鹏举却不敢苟同,据理而争道:“事兵者,通则行,不通则改,明知前路不通,岂可一头硬撞过去,碰得头破血流再变,则晚矣……”话还没讲完,座上的童贯忽然大喝,道:“够了,北伐之举已不可更变,众将听令!”站立面前两队人立即拱手应声,童贯向左右看了一遍,下令道:“张都指挥使何在?!”张健远向左跨出一步,出列应道:“末将在!”童贯看了一眼,立即道:“明日起,立即肃清白沟河南岸的贩夫走卒,只可进不可出!”张健远领令入列,童贯又喝道:“刑都虞侯何在?!”左边一列一个中年大汉跨步出列,应道:“卑将在!”童贯又下令,道:“立即联络河间府知府,每户再多抽丁一名,十日内筹足运送粮草的车马,押送民夫,不得再有延误!”刑季应声,童贯又看了一眼站最前面那个瘦老头,道:“王经略可从旁协助,督促河间府厢,衙两司及早完成此事!”那老头皱皱眉头,轻轻“喏”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而童贯却没放过,继续道:“王将军经略真定军时间亦不算短了,河间,大名几府的匪患却始终不绝,朝中不满者甚众,更有甚者言王经略养匪自重,本帅却一力拒之,望王经略借此次北伐的东风,一扫真定军之前的萎靡不振,以堵朝堂上那悠悠之口!”王之栋慢悠悠地应道:“谢大帅提点!”说完便眼观鼻,鼻观心,肃立一旁不再言语。
  童贯也不好多说啥,毕竟这王之栋与秦凤军种师道共称当朝名将,一东一西驻守戍边,共抗北方强敌,其功勋不小,都是两朝老将了,不是童贯这种临时的安抚使可以随便动的。童贯经略西北二十载,也不敢对种师道咋样,坐看其一年年坐大而无可耐何,如此初到河北北路,真定军这个王之栋似乎比老种好说话,任尔如何说道,表面皆是唯唯诺诺,私底下却当啥事都没有,有时还故意拖延,以至于童贯已临河间府快半月了,这车马民夫连一个都没抽出来,童贯只好差遣刚提拔上来没多久的张健远和刑季两人到处抓壮丁。这王之栋阳奉阴违,童贯为了大局着想,只好忍着,总以为王之栋会像种师道一样,慢慢被自家人品感化,却不知因此埋下了窝根。
  童贯看了一眼剩下那几人,都是王之栋的部下,自是以王之栋为首,于是也不再吩咐其去办啥事,反正是不好办的,干脆别浪费了口舌,于是道:“领了令之将务必尽快落实,没令之将也别放心,抓紧时间操练自家的儿郎,别到时上不了阵,去吧!”说完挥挥手,众将见状施礼告退。见众人退去,孙赞画孙仕学急忙道:“大帅,这真定军由王之栋经营多年,已是根深蒂固,若不劈斩其枝丫,只怕寸步难行!”此孙仕学乃是之与张健远并臂在石堡寨剿匪得功,并以此提升为赞画,此时被童贯留在帐前听宣,也就是幕僚。童贯皱皱眉头,深看一眼孙仕学道:“孙赞画可有想法?”孙仕学抓紧机会,道:“此事不外乎分化,拉拢,若再不行就栽赃,找罪名,再安插心腹之人!”童贯听得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孙仕学,心想汝娘的,讲的也太直白了吧,不会转弯抹角一些?不过俺喜欢。童贯想是这么想,却不动声色听孙仕学讲完,故作深沉想了一会,才道:“此事难矣,还是待小种相公领兵到来,或许到时就可以制衡王之栋了!”孙仕学嘴张张,却没再说啥,这也难为人家了,这童贯直接由朝廷空降到河北,几乎是赤手空拳,若不是在出京之前,写了个奏折,让道君皇帝火速提拔了之前挂搭上的张健远和孙仕学,这童贯来到此地可说是举目无亲,纵是如此也是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反正就是这帅令不出营,此了此辕营,狗屁都不是。为君者,最为顾忌臣下结党营私,因此,纵是童贯经略西北二十载,立下赫赫之功,也不敢培植党羽,反而常驻当地的老种没有此顾忌,本身种师道的职责就是经略地方,没有左膀右臂根本就开展不起来,长此以往,党羽根基自然就成已。朝廷不是不清楚,也想铲除这些暗祸,曾经招抚种师道到东京任京官,却奈何其已成气候,只要种师道一离开秦凤路,必然祸事连连,道君皇帝只好放虎归山,只求一时平安。更有蔡京出了个奇葩主要,让人去暗杀老种,结果人没杀着,反而招老种心生顾忌,不再轻易离开延州府。
  孙仕学还是有点嫩,或许是刚被提拔,总想干些事,表现一番,于是又出了个叟主意,道:“大帅,俺观此马军副都指挥使岳鹏举年轻气胜,若冲锋杀敌可能是一员虎将,但此人却不同意北伐,若强留下来,只怕会坏事,据闻此人与王之栋座前马军都指挥使曾治书不和,若趁机将其撵走,换上咱们的人,俺想王之栋也不会反对!”童贯点点头,此时干得是大事,自然要上下一致,齐心协力,这种心里有想法之人还是放一旁好,于是道:“以孙赞画之见,该放何位置好?”孙仕学心中暗喜,道:“完全撵走确实不妥,不如就让其去接应粮草好了,凭其本事,必保粮草不失!”童贯点头同意,又让孙仕学举荐一人替了岳鹏举之职。
  王之栋领着一众将官回到真定军大帐,刚想坐下,膝盖忽然酸软,一股疼痛直钻心底,双腿乏力,打了一个晃,连忙扶住那几桌,众将吓了一跳,抢先过来两人左右扶着王之栋,让其慢慢坐下,又连连问道:“王师,咋了?”王之栋缓过劲,挥挥手,苦笑一下,道:“没啥事,只是旧患有点酸软而已,估计明后日会下雨了!真是时不与俺也……”立在最前面的马军都指挥使曾治书道:“王师,还是让军中大夫过来诊探一番为好……”这曾治书乃王之栋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耿耿,当然不想王之栋就此倒下,这心意王之栋明白,也明白自家确实不年轻了,都五十有六了,也快花甲之年了,或者真该放手了,但这放得了手吗?王之栋笑了笑,道:“俺没事,此事既是道君皇帝之令,诸位还是该齐心协力以促成之,望诸位当以朝廷为先,粉身碎骨报效之!”曾治书等人一愕,见王之栋叹息一声,齐齐道:“谨遵王师嘱咐!”王之栋点点头,挥退众将。
  “那个陈尧臣如今何在?”王之栋坐了一会,沉声问道。身旁那幕僚王子文答道:“据斥候回报,此时正在河间府石堡寨之中,父爹,可要派人……”王子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王之栋叹了一下气,道:“迟也,只是咱们经略河北这许多年,就连这个妖道都防不住,实在是过意不去,更甚者,那幅画像也大摇大摆从此到了汴京,这些人都作啥吃的?吃粪长大的吗?真是岂有此理!”王之栋说着一拍桌子,吓了王子文一跳,连忙道:“父爹息怒,身体要紧,此事确实有纰漏,咱们在燕京的几个商铺要不要先撤回来……”王之栋摇摇头,道:“不必了,俺会想办法拖延此事,汝遣人前去知会耶律淳一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