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罗
作者:施赫微      更新:2021-08-31 13:15      字数:2920
  到了卢隐士家门前众人才知道,原来卢隐士也是江湖显赫正道家族后裔,只因卢隐士散漫的心性与父亲的期望十分不符,卢隐士便赌气出走,并扬言与卢家断绝关系,改名卢更骨,意在更改骨血。众人不敢走正门,只好从后门进入,院子里异常的安静,一个家丁都没有,卢老爷和老夫人也不在,院子里的练武的兵器还挂在墙上和柱子上,风吹过,练功的木桩还吱纽吱纽地轻轻地转,仿佛几分钟前刚被使用过,残留在上面的力道还未消散一般。卢隐士心中一沉,大步走到院中央,高喊着“母亲”开始四处寻找家人。众人也提了口气,帮忙寻找着其他任何线索。一直找到将近黄昏,院子里还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他们的去向。卢隐士跌坐在正门口的台阶上,懊恼地说:“父亲一定是举家迁移了,他这么恨我,甚至都不愿留在这个曾经有我的院子里,,,”慕容皱了皱眉,沉声道:“可是这屋里的摆设一个没少,连正堂里的玩赏玉器都端端正正地摆着,难道举家迁移只是把人迁走了?”凌子轩说:“我到四周打听了一下,说是卢家半月前有一个奇怪的客人到访,自那之后就紧闭大门,下人也不出来,一直保持这个状态。”静子庭问道:“什么样的客人?”“不知道,没人看见长相。”凌子轩摇摇头道。卢隐士此刻全没了主意,呆呆地坐着,望着空荡荡的大院。黄昏慢慢地隐没,夜色降临,月光明晃晃地照耀在前院的空地上,像是舞台的聚光灯一样明亮,四周开始起了奇异的变化,众人见到了修罗地狱的场景:
  月色揭开一切掩盖的假象,卢家大院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家丁的尸体瞬间显现在月光下,呈现着各种姿态:有的手边拿着扫把,有的手里拿着打棍;有的身上没有任何淤痕,只在头顶太阳穴附近裂开一道长一乍左右的口子,血迹顺着眼角流经眼眶,把眼白染红,又流到鼻梁上,顺着鼻梁像分叉的树枝一般覆盖贴地的另半张脸。他们眼神里尽是不甘和惊恐,他们倒地的姿态千奇百怪,极度扭曲。白天轻轻晃动的木桩上插着一个侠士的尸体,他是拜在卢家门下学武的武林豪杰之一。最长的一根细桩正中他胸口,他双手不甘地扒着旁边的细桩,想要让自己脱离眼下痛苦的境地,双手青筋暴起,但仍然不能把自己解救出来,,也许白天并不是风吹的木桩动吧。每个死者都几乎流干了自己身上的血,血水汇到一起,顺着地势流到前门的台阶处,已经把第一节台阶染红了。而卢隐士就坐在第二节台阶上,双足浸在鲜血中,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惊恐,几乎就要吼叫出声。慕容和白羽卿相拥,用肩膀狠狠地捂住对方的嘴和眼,竭尽全力地忍住胃里汹涌澎湃的翻搅,只怕稍不注意就一吐不可收拾。凌子轩和静子庭更是早已僵在那里,不能动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抽光了。
  静默的半柱香过去了,卢隐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地站起来冲向内堂,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跟着卢隐士跑进内堂,谁也不愿意在这修罗地狱多呆一刻。内堂更是惨不忍睹,卢家的奇人异士们皆毫无反抗地痛苦地死去,经脉尽断,尸体十分扭曲,正中央老堂主卢高琰端正地坐在堂椅里,低着头,看不见神色。卢隐士颤抖着走上前去,捏着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却看到老爷子皱着眉,眼睛还睁着,只是七窍里流出黑血,十分可怕的样子,慕容惊呼一声,再也受不住这修罗的场景,拉着白羽卿飞奔出大门,两人在街角大口地呕吐起来。静子庭给凌子轩使个眼色,就尾随她二人而去。
  卢隐士看的呆掉,竟不动了,凌子轩见情况不对,忙上前轻轻地拉开卢隐士,卢隐士死也不放手,硬是把老爷子的下巴抠破了,才肯松手,看着自己的指头皱眉,凌子轩不安地拿衣服袖子要擦掉卢隐士手上的血,卢隐士却避开他,又向后堂走去,凌子轩痛苦地大吼一声:“别看了!你还看不够吗?!”说罢流下一行隐忍的泪。卢隐士顿了顿,仿佛没听到一般,还继续向前走去,凌子轩只好攥紧拳头擦掉眼泪,尾随他来到后堂,后堂的墙壁已不似白日那样干净,满满的一墙均用血写下“拿来”二字,各种字体,各种魔鬼式叫嚣,卢隐士血管几乎都要爆开了,还是深吸一口气,准备踏入母亲的卧室,忽地眼前一黑,倒下了。凌子轩满脸泪痕,抽噎着拖着卢隐士往外走,还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我不能,,,不能让你再看了,,,再看,,,再看你会,,,崩溃的。。。”凌子轩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泪水与鼻涕顺着下巴留下来,流到卢隐士的衣领上。
  慕容和白羽卿足足吐了一个时辰,把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吐完之后抬起头来,静子庭递过来两个帕子,她们擦了擦嘴,三人转身准备去找凌子轩。慕容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哭出了声,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还是挡不住牙缝里溢出的抽泣声,泪水顺着脸颊一路划过,落进手指的夹缝中,白羽卿和静子庭沉默地扶住她的肩,三人最终还是相拥而泣。
  卢隐士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蓝天,起初卢隐士以为那都是一场噩梦,但脖颈处的酸痛证明着之前一切的存在,他不是在做梦。卢隐士蹭地一下坐起来,看见静子庭等人排排站着,神色肃穆地看着他,卢隐士一皱眉,厉声问道:“凌子轩呢?!”凌子轩慢慢地从静子庭身后走出来,眼神黯淡地看着他,卢隐士上前一把揪住他,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瞟见,,,凌子轩身后一大片的新坟。卢隐士推开凌子轩,跌跌撞撞地向坟地走去,在坟堆最正中的两座比较突出的是父亲卢高琰和母亲卢刘氏的坟,卢隐士神色痛苦地跪倒在地,紧闭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手指深深地抓进地里。凌子轩和众人走来,递给他一样东西,卢隐士睁开眼,看见是一条长长的白布,抬头,每个人头上都带着一条。凌子轩哑着嗓子说:“棺椁都是镇上最好的,这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小山丘,我和师兄花钱买下了这里做专门的陵园,家里的东西能留下的都埋在这里了,不能留下的都连房子一起烧掉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没征求你的同意就把这事办了,对不起,,,那时,,,我不能再让你看下去了。”从出事起就没有喊叫和哭泣的卢隐士此刻再也承受不住,把胸腔里淤积的痛苦全部倾泄出来,山间回荡着阵阵哀鸣与嚎叫,撕心裂肺,久久不散。
  众人在此守了三天,由于通缉在身,无法久留,便离开了。来到市镇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便传到耳里:名门卢家一夜之间被满门灭口,宅子也让人给烧了,据说有人看到日前被通缉的几个江湖恶人在那附近徘徊,不知道和这事有什么联系,,,现在江湖上都在沸沸扬扬地传:没有人敢接下盟主的悬赏令,将通缉的几人活捉归案,盟主为这事愁得茶饭不思。谁要是见到长得像通缉罪犯的人都会绕道走。。。静子庭一干人等听了传言,都极力地遮住自己的脸,生怕吓住别人,现在被追杀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是,,,可是,,,可是好像也没什么人认得他们呀?店小二一如既往的笑口常开,走在大街上也没有人看见他们就忽然跑开,,,嗯,,,好吧,那就不必掩饰了。
  这天,众人正在茶楼喝茶,卢隐士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凌子轩一句:“之前我母亲让你传的什么消息?”这些天来卢隐士总是呆呆地吃饭睡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极少开口,猛地这么一问,让凌子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迷迷糊糊地答:“说是家里的腌咸菜干不要老在菜缸里泡着,过了劲,味就不对了。”
  “不是,是,她说话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嗯,,,她拿着我的手,握住拳头往心口上敲了敲说的。”
  “心口,,,心口,,,”
  “心口有什么问题吗卢兄?要我扯开衣服给你看看吗?”
  “对了!是心湖!东西在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