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道士回山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更新:2021-09-06 17:42      字数:2780
  第三十七章
  道士回山
  “二子,你都快二十,年纪不小了,你看你的这些同辈——龙根子、王狗子他们哪个不是抱起娃娃了,就连跟你一起出去的罗家大小子都带了一个城里媳妇回来,反倒是你到现在都没有个着落。往常的时候,你在城里头也有工作,你爹你娘在龙家岭也算是有面子。不过你后来又去了那个什么茅山,你爹整宿整宿地抽烟,就怕你们老陈家绝了后,你倒是给我交代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这是我娘的开头语,一上来就问我的终身大事。不过这也难怪,山里人结婚向来就早,我姐一结婚,他们操心的对象一下子就转成了我。
  这事儿搁在我娘心头久矣,所以一唠叨起来还真的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我娘一边说,我的心思也不由得飞了出去。
  再过两个月,小颜应该就有十五岁了……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小颜终究还是太小了,她一直将我当做哥哥来对待,纯洁如天上的月亮,我怎么能够有这么禽兽的心思呢?
  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我脑子里一阵乱想,我娘哪里晓得,只以为我避而不谈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这样子吧,其实呢,你姐姐出嫁的那天,田家坝、螺蛳林还有我娘家好些亲戚都有人来,这几天村前你王婶传了好几回的信,明天她带几个姑娘过来,让你看看。你若是过眼了,就先将八字排一排,到时候过礼啊、下聘什么的,我和你爹都帮你先做,你不用管。”
  我娘一使出这杀手锏,我当时就被镇住了,赶忙喊停,告诉她道:“您可别啊,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婚姻自由,怎么你还想给我做主不成?”
  我娘也来了脾气,叉着腰骂道:“什么婚姻自由?赶紧结婚生小娃娃比什么都强,你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你姐虽说结了婚,但是生出来的娃娃姓罗不信陈,你以为你爹有多高兴?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说着说着,她就抹起了眼泪,我有些受不住,慌忙应付两声,然后逃一般地跑出了家门。
  走到村前的晒谷场,我想起了当年李道子给我的评价,当真觉得不应该在家里面多待,不然容易生事。这话在我改命之后不知道还准不准,但是我晓得,倘若再不走,只怕就很难收场了。
  我在场边踱步,想着何时离开,这时听到有人喊我,抬起头来,却是我儿时的玩伴龙根子。
  我跟他打招呼,他走上前来递了一根烟给我,然后给我点上。我低头看,是甲秀,这烟对于麻栗山的村民来说算是不错了,更多的人都是自己种烟叶来抽。
  两人吸了几口,烟雾缭绕中,龙根子问我:“陈哥,你在外面混得不错,要不然也带兄弟我一起去发发财呗?”
  龙根子一脸期冀,我却有些无语,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有罗大根那般的际遇,便是我,当初也羡慕那家伙的运气。而龙根子竟然拿罗大根来作比较对象,叫我拿什么来帮他?
  帮人这件事儿,做得少被人怨恨,做多了被当是理所当然,我实在是难以贸然答应。
  我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跟龙根子讲明,问他有什么技能或者特长,龙根子摇头,说农村人能有啥特长,当初读书不上进,现在也就会伺候点土里面的庄稼。
  这事儿我也不能给他答复,他一脸失望,将一根烟抽完,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远方,摩挲着粗糙的大手,叹气道:“哎,其实这事儿都怨我,屁大的本事也没得,连胆子都没。当初我要是跟罗大根一样,跟着你出去闯世界,说不定现在也跟那龟儿子一个样儿了。到现在,娶了一胖媳妇,生了一大儿子,什么都动弹不得。”
  龙根子叹气,语气中充满了疲惫感,显然是农事辛苦,岁月蹉跎。
  我心中默然,倘若没有李道子,我即便能活,说不定也跟龙根子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穷忙活,估计也就够找到一家子人的嚼裹,别的一事无成。
  这么说来,我无疑是幸运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剑,接着就被我娘撵着去梳洗打扮,弄得颇为精神,然后拉着我去说好的人家走一走。
  我无比反对这件事情,又怕我娘的眼泪,她一哭我就心软。再说她告诉我,也不是封建包办,我不满意,她也不会强迫我跟人家姑娘好,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会看上我呢。
  不过我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底气,果然,当我来到村子里说好的人家,人家那个热情几乎要将我给生吞活剥了。而且苗女多情,虽说也有人害羞不敢上前来见面,但是走了四五家,基本上都出来招呼,倒茶摆瓜子,陪着我聊天。让我有些郁闷的是,这些人家的家长基本上都在问我工作的事情,在哪儿,什么工作,一个月领多少钱,结婚包分房么……
  如此的问题多了,我当真是有些厌烦,我娘的心情却十分好,一路上都在跟我唠叨,对各家姑娘评头论足。
  忙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我娘问我到底看中了哪一家。
  我自然是哪个都不满意,就是不松口,回到家里她还在说这事儿。我姐看到我这样子,便开玩笑,说:“别急了,我老弟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张叔叔家的女儿小妮呢。”
  我娘回过味儿来,一拍大腿,说:“对啊,上次你来信的时候还讲起她们娘俩儿呢,现在哪儿去了?”
  我姐将这话题扯开,聊了好一会儿,我才提出来,说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结束了,家里挺好,我姐姐也出嫁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师父复命呢,所以明天就准备离开了。
  这话一说出来,我娘的眼泪水就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先前的那股高兴劲儿立刻就消散无踪了。
  我满怀愧疚地好是一通劝,只可惜我娘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爹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娘说道:“这就是命,孩儿他娘,他就不是一个落家的人,你想留他,那是在害他。你到底是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还是一处每年清明去挂祭的坟头呢?”
  这话说得有点儿重,不过我娘反应过来了,这才停下哭泣,跟我询问好了行程,然后张罗起路上的行李。
  看着我娘忙碌的身影,我心中酸涩,想过去帮忙,却被我爹给拦住了。他带我来到了他问诊的房间,爷俩对坐聊了一些话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现在也大了,也改了名字,我晓得你是做大事的人,有甚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家里面你也别太担心。你娘刀子嘴豆腐心,心软,受不得这分离,不过当爹的有一句话想跟你说,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晓得吧?”
  父亲的交代并不花哨,很朴实,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知道,我一定会记住的。”
  当天晚上我娘做了丰盛的晚餐,酸汤鱼、血灌肠血豆腐、辣椒骨、老腊肉,弄了整整一桌子,我娘还破例喝了两杯酒,我瞧见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心中实在是有些难过。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就出发了,与家人告别之后,努尔在村口等我一同离开。至于罗大根,这小子早在前天晚上就跟我告别,先一步去了赣西。
  那天龙根子也过来送我了,不过并没有再说让我带他一起的话。看到他那局促的表情,我不由得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想着此后的我和他,或许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努尔接到通知让他去西南局报到,与我并不同路。两人分别之后,我直接赶往苏北徐州那个位于云龙山深处的小村子。
  徐淡定居然不在,一打听才晓得这家伙竟然跑到金陵、余扬等地玩儿去了,第二天才返回。
  还好他没有玩疯。
  白合转世,白家举家乔迁往了滇南丽江,而我和徐淡定则带着一个还没有满月的毛娃娃,一同返回了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