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喋血算命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更新:2021-09-06 17:48      字数:2947
  第二十九章
  喋血算命
  我们约在一家还算干净的火锅店见面,不是包厢,而是大厅的一个角落,刘老三罕见地没有迟到,还点好了小肥羊和一大盘腰子,我裹紧棉衣走进店里,见一字剑也在,两个人并没有等我,已经涮了起来,我笑嘻嘻地找位置坐下,从沸腾的锅子里抢出两块好肉,就着辣乎乎的酱料一口吃下,这才对他说道:“这回可说好了,是你叫我吃饭,这顿你来请。”
  我原以为刘老三还会跟我计较几句,却没想到他叹了一口气,将酒杯倒上,然后举起来说道:“也行,蹭你这么多年的吃喝,这次我请你一回吧!”
  气氛陷入了严肃,我眉头一挑,惊讶地问道:“哎呀,什么情况,我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刘老三举杯,伸手过来,与一字剑和我碰过之后,仰头喝尽。我瞧他有些严肃,便也将这杯酒喝干,酒是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价格不贵,但清冽甘醇,后劲十足,酒液入喉,化作一条火线,我顿时感觉胃中一阵暖意生出,脸也有些红了。而这时刘老三却又将酒倒满了,再次举杯说道:“第一杯为了相聚,第二杯则为了故人。志程,于墨晗大师的案情能够得雪,凶手也被你斩杀,这事儿办得漂亮,我敬你。”
  一字剑洒脱地说道:“好,我也相陪!”
  这两位,一人是麻衣神相一门当代门主,目前已然在中南海行走,而另一人则是天下间鼎鼎有名的十大高手之一,能与我师父并列,两人相敬,我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碰杯道:“不敢,不敢,这事儿因我而起,也因我结束,都是分内的职责,两位这样一说,搞得如此严肃,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说着话,我也将杯里的二锅头一饮而尽。这酒杯有婴儿拳头大,两杯就有好几两,我喝入肚中,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身子也热,而这时刘老三又倒了第三杯酒。
  我看他要给我倒酒,赶忙伸手阻拦道:“老哥哥,别这样急啊,这杯子可不小,我身上还有伤呢,这空腹下酒,一会儿可得趴下了。”
  刘老三看了我一眼,很执着的样子,我就没有再拦了,抢过酒瓶来给自己倒上,顺便给一字剑也倒满,然后苦笑着说道:“好吧,舍命陪君子,这第三杯,有个什么说法没?”
  刘老三摇头说道:“没有说法,咱们三人认识多年,聚少离多,当年我认识老黄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杀猪佬;而你呢,还只是一个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小办事员。时光匆匆,你我三人都各居高位了。不过人生便是如此艰难,走得越高,越是高处不胜寒,我这一次之后,恐怕再难与你们私下见面了,所以这一顿酒,可得不醉不归。”
  刘老三这话说得有点像生死诀别,不过我晓得他此番以麻衣神相一门首脑身份高升,为国谋运,也有颇多讲究,该避嫌的地方还是需要避嫌的,毕竟身处中枢,行事再无自由。
  刘老三在江湖之上游荡半辈子,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此番前去,总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不过能够有此前途,只怕刘老三在自己算学的道路之上,也是有着相当高的境遇了。我陪着刘老三喝过三杯酒,然后连忙吃了好些肥牛、肥羊,将这酒意压了下去,然后拉着他的手,问起了我的事情来。
  这老小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有此一问,听我提起,眯起眼睛,说别人找他算命,自然是金银珠宝,而我找他算命,只需喝三杯酒便可。
  此事关乎我的终身幸福,我也是不犹豫,连喝了三杯。
  酒液下肚,脖子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我再次问及,而刘老三则摇头晃脑地掐算一番,接着说道:“志程,当年你还是二蛋的时候,我便晓得你这一生命运多舛,劫数不断,我本以为你命活不过十八岁,不过后来见你入了茅山,才晓得要么是陶晋鸿,要么是李道子,帮你补了命。不过人力有时尽,若想胜天,还需自己努力,你的命途迷茫,一片黯淡,不过若想破局,也不是不可以……”
  他拖长了语调,看了我一眼,瞧见我露出了关切之意,方才摇头晃脑地说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而你若想战胜命运,则需要主宰死亡。”
  我点头受教,举杯问道:“如何主宰死亡?”
  刘老三说道:“北斗九星,七现二隐。北斗七星,第一天枢宫,为司命星君;第二天璇宫,为司禄星君;第三天玑宫,为禄存星君;第四天权宫,为延寿星君;第五玉衡宫,为益算星君;第六开阳宫,为度厄星君;第七瑶光宫,为慈母星君——此七星者须护佑身边,保你平安;而辅、弼两星则为今生贵人,得此二人相助者,你方才能够找回自己,不至于神台被夺。此为命数,不可细言,你自当谨记便是,机缘而来,自有定数。”
  我听得一头雾水,他这说法跟我师父和李道子的讲法有颇多不合之处,正想问及李师叔祖提及的大劫之时,却听见话音刚落的刘老三一阵咳嗽,我抬起头来瞧去,看见刘老三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从嘴唇边拿开来的白色手绢之上,竟然是鲜红的血痰。
  一字剑瞧见他这副模样,伸出筷子在他胸口多处穴道上面点了几下,才将他这狂涌的血气给平息了,摇头叹息道:“你自己也晓得,命数乃天机,凡人不得窥探,何必如此呢?”
  刘老三将那白色手绢收入怀中,却是又喝了一口酒,略带醉意地说道:“于墨晗乃你我老友,他死不瞑目,是志程这小子了结因果,这事儿,我得谢他。再说了,不过一卦而已,我还受得了,也乐意,今日之后,我可能会做很多违心之事,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还是能够完全自主的。一个江湖人,有这样的自由,也算是幸福了。”
  他说得轻松,不过我从一字剑的表情来看,却晓得刘老三说出的这一番话,必然是冒着许多危险,所谓天机,虚无缥缈,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恰恰相反,它无所不在,如我们头顶的星空,从来都是煌煌其光,只不过我们见识不远,未能得闻而已。
  一席酒一直吃到了小店打烊,刘老三喝多了,我也喝得打飘,唯独一字剑修行已入化境,只有略微酒意,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刘老三用秦腔的调调,唱起了唐朝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时,我好像看到了这个麻脸丑汉低头抹泪的画面,而刘老三不停地唱着,我也跟着哼哼:“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啊……”
  一曲唱罢,泪洒满襟,火锅店的伙计并不晓得面前三个微醺的男人,一人在中枢大内谋算国运,一人乃江湖之上一代巨擘,而最后一人,也是神秘有关部门中大放异彩的人物。
  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三个恣意妄为的醉鬼。
  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夜我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张纸条,是一字剑留的,文化程度并不是很高的黄晨曲君在纸条上留下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刘老三的话,一定要记得”,而第二句是“倘若你忘记了初心,那么我将会亲手了结你,不用谢”。
  宿醉过后的清晨,我拿着这张纸条,迎着穿过窗户的阳光,看了很久很久。
  自此以后,我当真十多年没有再见过刘老三,这不仅仅只是他入了中枢之后不太方便的缘故,还因为他帮我算过一次命,而这里面许是有些讲究,故而两人没有再联络过,当时的我仔细研究过刘老三的话,却一直不得领会。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当日所说的话,真是字字珠玑。
  九六年的上半年我基本都在养伤,不过特勤一组目前已经相当成熟,分别有努尔和徐淡定两人带队,寻常的案件倒也能够应付自如,而我则在养伤期间不断地琢磨自己平生所学,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九六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我的内伤方才基本痊愈,而这时我们特勤一组也接到了一个大任务,一个给特勤一组带来巨大转折的案件,然而当时的我们却并不知晓。
  很多年之后,我回忆起当初,也不由得再想,倘若能够回到过去,我是否还会前往鲁东呢?
  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