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地狱有星辰,你有我
作者:苏苏      更新:2021-09-07 05:58      字数:7210
  对打中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干脆利落,拳风刚劲,最初还有一些套路,到了后面已经不是谁赢谁输,而是谁要谁的命,最终冯乔落了下风,接连吃了傅亦寒好几个拳头,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来,他却并不就此收手,一脚直接将人扫到地上,又追过去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几脚。
  车上姐姐和弟弟都在哭,大喊着:“不要打舅舅!不要打舅舅!”挣扎着要下车。
  舒窈死死地拽住两个孩子,弟弟对她又捶又打:“你放开!放开!我要找舅舅!找舅舅!”
  温热的泪水滴到舒窈的手背上,她急促地呼吸,发出哽咽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不是不去,她是不能去。
  只要她说一句,傅亦寒肯定会打死冯乔的。
  傅亦寒终于停下来,看着被打倒在地吐血的冯乔,目光森冷,一句废话都不想同他多说,抬手:“拿来。”
  立刻有人递了枪过来。
  傅亦寒拿在手里上了膛,动作不紧不慢,漫不经心地看了冯乔一眼,眸中杀机尽显。
  冯乔死死地看着他,挣扎着一点点站起身,朝他大喊:“杀了我吧!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我不怕你!我告诉你!”冯乔一字一顿大喊,“我不怕你!”
  他喊着喊着忽然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老婆是你的!孩子是我的!我养大的!”他一步步走近傅亦寒,死死盯着他,“我养大的!我的孩子!
  “舒窈怀孕的时候是我每次陪她去产检,她生孩子的时候抓着我的手怕死在手术台上你知不知道!姐姐和弟弟生下来只有一点点,有个医生想让他们母子都死在手术台上,是我救了他们!弟弟生下来没多久发高烧,是我抱着他每天每天去医院!他会喊的第一个词是舅舅!我每天给他们讲故事,每天陪他们睡觉,送他们上学,教他们和别人做朋友,陪他们玩,保护他们!你呢?你在哪儿?!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你在哪儿?!”
  冯乔哭得不像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一把血:“现在他们长大了,我养大的孩子,凭什么给你!凭什么!”
  “你杀了我!你今天就杀了我!不然我还是会把弟弟抱走!把姐姐和弟弟都抱走!”说完冯乔站在那里呜呜地哭,肩膀一抖一抖的,委屈得要死。
  到处都是哭声,冯乔的、孩子们的,还夹杂着舒窈细细的呜咽。
  傅亦寒沉默了片刻,子弹退膛,冷声命令:“把他带回去。”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车边拉开车门,弟弟冲过来打他:“欺负舅舅!欺负舅舅!爸爸坏!爸爸坏!”
  姐姐坐在那里张大嘴巴哭,哭得惊天动地。
  傅亦寒低头看舒窈,她脸上是还未散去的惶恐,还有松了一口气的庆幸,脸上全是泪,她却不自知。他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说:“别哭了,不杀他。”
  舒窈往后避了避,傅亦寒也没怪她,将弟弟抱起来,抬脚坐了进去。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孩子哭了一半的路程,剩下一半路程在喊舅舅,不然就是骂他。到了最后,到底是小孩子,哭累了喊累了就睡着了。
  到了易园,车子直接开进星苑,傅亦寒抱着弟弟,本来要把姐姐也抱起来,舒窈抱着姐姐不肯撒手,他只得随她去。
  进了儿童房,将孩子们放好,舒窈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孩子们。
  傅亦寒陪了一会儿,见舒窈想去和孩子们躺一起,分明是对他心存芥蒂,或者害怕他,他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舒窈乖乖的,没有挣扎。
  这不是他的舒窈,她在害怕他。
  他的舒窈是会据理力争的舒窈。
  回到房间,傅亦寒将人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去,半抱着她,心忽然安了下来,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
  舒窈摇了摇头,没吭声,睫毛一颤一颤的。
  傅亦寒没继续问,却说起了昨天的事情:“我和外面那些女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多看一眼就有人求着要打包送给我,那些我不碰的。”
  说到这个,舒窈倒是看了他一眼。
  傅亦寒看着她黑葡萄般的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以后你不要听信这种话,我这辈子没有对任何人心软过,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
  大手抚过她的眼角:“只有你,以前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
  “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是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的。”
  舒窈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爱她的傅亦寒,抬手打他,狠狠地打,一边打一边哭:“你把我也弄死算了,弄死我算了……”
  傅亦寒任由她打,任由她出气:“我生气,不喜欢你和他那么亲密,不喜欢孩子们那么喜欢他,不喜欢他这么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每次都为了他和我生气,舒窈,我不喜欢。”
  那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机的,甚至有些龌龊的思想,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斩草除根,可是在冯乔喊出那些话之后,他猛然惊醒。
  最初舒窈说起拿冯乔当弟弟、当亲人的时候,他不以为然,因为亲人这个词语在他的字典里形同“冷漠”二字。舒窈同他走得近,最初他可以忍,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忍不了,不如除之而后快。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舒窈每次欲言又止时候的表情,明明很想和他谈冯乔的事情,却顾忌他每次都没说。冯乔说的那些点点滴滴,是共同生活过的记录,互相保护,互相妥协,不就是亲人的定义吗?而他,却只想弄死这个人。
  直到舒窈打得累了,哭得累了,他才将她抱到自己身上,手圈着她的腰:“我是不是对你很坏?坏到让你害怕我?”
  舒窈闷闷地“嗯”了一声,还带着鼻音。
  “我觉得我再次爱上你了,这辈子都放不开了。”
  舒窈猛地抬起头,看着傅亦寒的脸,依旧冷峻,也依旧英俊,说的仿佛不是情话,而是一种烦恼的倾诉。
  傅亦寒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是的,我嫉妒得发了疯,所以做了不理智的事情。他是你弟弟,以后就是我弟弟,我不会再欺负他,还让他接送孩子们,你信他,我便信,好不好?”
  舒窈又哭了起来,傅亦寒大手抹着她的泪水:“怎么这么喜欢哭?以前也这么爱哭吗?”
  舒窈又去打他,不重,更像是撒娇。
  傅亦寒忍不住又加一句:“以后不要再喂东西给他吃了,记住了吗?”
  舒窈愣愣地看着他,那只是一个随手的举动,而且还有姐姐弟弟都张着嘴等着,他怎么想这么多?
  “没有,就那一次。”她侧着脸贴在他胸口,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锁缓缓被打开,这是她的傅亦寒,会主动告诉她什么是喜欢的,什么是不喜欢的,会吃醋会生气的傅亦寒。
  傅亦寒又低头亲了亲她:“把我的衣服和你的挂在一起。”敞开心扉,他一点点说出自己介意计较的事情,和他平日的外在完全不同,此刻他只是一个吃醋的丈夫。
  舒窈没想到他注意到这件事了,更没想到他心里想了这么久,想了想,她解释道:“一直是挂在一起的,是女佣方便区分才分开的。”
  傅亦寒立刻想到区分开的时机:“是那个叫莫莉的管家?”
  舒窈没说话,实在不想否认,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傅亦寒了解得不多,但是从莫莉后来的表现看,平日里她应该没少给舒窈找不顺心,他皱起眉头:“以后有你不喜欢的人直接和穆修说,也要和我说,不要委屈自己。”
  舒窈撇着嘴,她才不喜欢告状。
  傅亦寒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唇,心软了又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无条件地投降。
  大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傅亦寒声音低哑:“以后我要是吓到你,你就打我,把我打醒,”他顿了下又道,“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其他的他不确定,但是这一点他无比确定。
  第二天,孩子们都不肯理傅亦寒了,也坚决不肯让他送他们去学校,坐在星苑里不走,一定要让舅舅来接。
  即便过了一整夜,他们也依旧记得记恨自己的爸爸,记得担心舅舅。
  傅亦寒没有哄人的经验,以前那些手段在孩子们这里已经失效,只要他靠近一点,两人便轮番打他。
  保姆害怕傅亦寒生气,刚要将姐姐抱起来,便被傅亦寒阻止:“没事。”
  他蹲下来和姐姐平视,姐姐小小的巴掌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是坏爸爸!”
  傅亦寒眼睛都不眨,问姐姐:“要不要和舅舅说话?”
  姐姐果然迟疑了,看看他,再看看弟弟,弟弟抱着她往后退,要离傅亦寒远远的。
  傅亦寒拿了手机出来,打开其中一个软件,屏幕上出现冯乔的身影,正在医院躺着呢,他将手机递出去:“你们和舅舅说话,他能听到。”
  弟弟率先一步夺过手机,又小跑着离傅亦寒远远的,拉着姐姐去了角落,没一会儿便听到两个人“舅舅、舅舅”的欢呼声。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地和冯乔说话,不停地“嘘嘘,舅舅不痛,不痛”,仿佛吹一吹真的会有效果。
  “妈妈!妈妈!你来和舅舅说话!”弟弟大喊。
  傅亦寒侧过头,看到舒窈穿着玫红色的吊带裙正站在不远处,听到弟弟的喊声立刻朝他们走过去,三个人围在一起低低地说话。
  傅亦寒看了一会儿,拿了沙发上的披肩朝着舒窈走过去,今天温度有些低,舒窈的手不停地搓着胳膊,没一会儿肩上多了一条丝滑的披肩,她转头看着傅亦寒,眼睛还有些肿。
  昨夜里两个人话都说开了,舒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迟疑地问:“你要和冯乔说话吗?”
  傅亦寒抿着唇,不太愿意。
  “你应该给他道个歉。”舒窈嘟着嘴,这话说得很近,只是个妻子抱怨丈夫的口吻。
  傅亦寒心中的波澜被她熨帖烫平,弟弟已经高高地举起电话,等着他给冯乔道歉,傅亦寒垂着眼看着屏幕里朝上看向摄像头的冯乔,脸和鼻子都是肿的,胳膊上还有绷带,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几乎让医生把他缠成了木乃伊,傅亦寒凉凉地看着对方:“抱歉,昨天不是故意的。”
  听不出太多诚心,但是能让他道歉的人不多。
  冯乔果然在那边哇哇大叫:“你还不是故意的!你都要打死我了还不是故意的!弟弟你千万不要……”“原谅他”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傅亦寒已经切断了通话。
  舒窈假装没听到,弯着腰问姐姐和弟弟:“爸爸已经给舅舅道歉了,你们要不要原谅爸爸呀?”
  两个孩子为难地看看傅亦寒,再看看舒窈。
  “你们做错事道歉之后妈妈都原谅了你们,所以也要原谅爸爸哦。”
  傅亦寒目光落在舒窈的侧脸上,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跟随。
  姐姐很为难:“那好吧。”
  舒窈又看向弟弟:“弟弟呢?”
  弟弟嘟着嘴,显然不同意,不过还是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你们去亲一亲爸爸,让爸爸带你们去医院看舅舅好不好?”舒窈摸了摸两颗小脑袋,说着又去拉傅亦寒,让他蹲下身。
  姐姐率先亲了他一下:“爸爸以后不可以犯错哦,也不可以打舅舅。”
  “好。”傅亦寒牵着嘴角,“爸爸都听阿望的。”
  弟弟也勉强亲了亲傅亦寒,叮嘱他:“不可以打舅舅。”
  傅亦寒大手撑在他身后,这次说得真诚了许多:“爸爸这次做错了,以后保证不欺负舅舅了,好不好?”
  “嗯。”弟弟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爸爸带你们去看舅舅。”他今天没有出门,知道他们肯定要去医院,不如陪着,省得猜忌。
  没几天,冯乔自己在医院待不住,活蹦乱跳地出院了。脸上还挂着瘀青,却不耽误他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偶尔还带着他们出去玩,还经常出入星苑,看到傅亦寒从来不理,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对他哼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硌硬傅亦寒,他每天都会在星苑待很久再走。他来的时候姐姐和弟弟便围着他玩乐,偶尔姐姐看到傅亦寒会跑去和他待在一起,冯乔便气呼呼地大喊:“姐姐姐姐快来!不要和坏人玩!”
  姐姐笑嘻嘻地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妈妈说爸爸不是坏人。”
  冯乔把姐姐抱在怀里:“反正不能和他玩儿!”
  像个长不大的臭孩子。
  傅亦寒懒得和他计较,被他闹得烦了,正好给他找点事情做。
  某一日,冯乔店里多了一个人,他眼神好,几乎是立刻发现了许何劲,端了一杯白水给他,在他对面坐下来:“干什么?杀人的生意我不做的。”
  许何劲在他面前放了个文件袋:“做不做看你自己。”
  接下来冯乔消失了足足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人精神奕奕的,舒窈打趣他:“最近谈恋爱了?”
  “差不多。”冯乔笑嘻嘻的。
  没两天,舒窈看到新闻,继奥马前总统的妻子被刺身亡之后,儿子也被刺身亡。
  舒窈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某天无意中发现傅亦寒看新闻时候眸中满是冷意的眼神,才惊觉这件事和他有关。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冯乔又这么正好消失了半个月。
  和这两个人都有关,那么就是和自己有关。
  难道当年那件事其实是楚博策划的?为了瞒过傅亦寒,连楚郦微都搭了进去,楚郦微还冠了他的姓,结发夫妻何至于此?
  当初的目标是她,后来又栽赃给伊斯,只是为了惹怒傅亦寒获得他的支持?这是一个政治家会做的事情,却不应该是一个丈夫会做的事。
  他没料到的是傅亦寒失忆了,没有了舒窈的影响,他作为一个国家首领,最理智的判断就是对奥马施以援手,而楚郦微就这么白白牺牲了。
  而现在,被傅亦寒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又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事情过去这么久,傅亦寒或许会出手,但是不会这么狠,除非对方又做了什么。
  冯乔说过她生产的时候有人想要她的命……
  这么快傅亦寒便有了动作,只能是因为这件事。
  这确实是傅亦寒会做的事情,他从不直面打击报复,但是他会拿走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让你后悔终生。所以他让冯乔杀了楚博的儿子,人到老年,孤独终老,这才是最严厉的惩罚吧?
  舒窈心理活动复杂,一切因她起,她却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更重要的是,楚博这件事做得绝对周密,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傅亦寒又是怎么发现的?除非他已经记了起来,从和楚博相处的细节中发现了端倪。
  这天她出门,故意选了一件黑色的一字领连衣裙,然后在傅亦寒面前绕了几圈,果然还没走出去,便见傅亦寒皱着眉头说:“这件不好看,换一件。”
  “不要。”舒窈提了包要出门。
  傅亦寒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就往房间里走,舒窈大叫着打他,又闹又笑:“我不要换,这个好看,好看死了!”
  傅亦寒黑着脸:“不好看!”进了房间,直接将门锁住。
  舒窈搂着他的脖子:“那你说我穿什么颜色最好看?”
  傅亦寒将她放在地上,进了衣帽间,没一会儿丢出来好几套衣服,嘴里说着:“都好看。”
  舒窈抱着他的腰问:“是不是黑色最好看?”
  傅亦寒低头看着她,不答。
  “我要不要把头发留长呀?”舒窈圈住他的脖子强迫他回答。
  傅亦寒胸腔里发出震动,眸色温柔,忍不住去吻她的大眼睛:“嗯。”
  “那你是不是记起来了?”舒窈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不许骗我!”
  傅亦寒看了她片刻,才答:“一点点。”
  “都是哪些呀?”傅亦寒这个毛病她咨询过医生,说记起来的希望不大,所以她忍不住好奇。
  傅亦寒笑了笑,然后揽着她的腰将她丢到了床上,欺身压下,一点点除去舒窈身上的衣服,声音无限性感:“大多是这些。”
  舒窈瞪大眼:“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
  傅亦寒笑出声:“你让我说实话的。”他亲了亲她,仿佛亲不完,“以后不许穿黑色衣服出门了。”
  “不要。”
  傅亦寒低低地笑:“这句话一会儿再说。”
  “啊啊啊,你流氓!烦死你了!”
  傅亦寒印上她的唇,不许烦他,也不能烦他。
  至于那个总是给舒窈找不自在的女佣,傅亦寒对她的安排很简单。
  此刻莫莉正待在一个偏远山区的政府办公室里,心里眼里全是恨,虽说工作是安排下来的,但是这种地方……这种地方!她怎么能来!
  可是她又无法辞职,当时签的合同她没细看,谁知竟然不是标准合同,违约竟然要赔偿国家一笔巨款,一笔她这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外面有人大喊:“莫莉!有村民来访了!”
  这就是她的工作,只要有人来访,她必须实地落实,在这山洼里,乡土里,她不愿意!
  可又能怎样?
  她这辈子完了。
  舒窈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傅亦寒是怎么记起来的。
  那天她去找傅亦寒,杨粒闪烁其词,不肯和她说。她打傅亦寒的电话,无人接听,她进傅亦寒的办公室翻了一遍,没找到任何异常,但是在她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
  曾经白薇跟在她身边治疗她的时候,她在医院里,见过这个人几次,没记错的话,这人是心理卫生协会的主管。
  看到这个人之后,舒窈心里一直很忐忑,傅亦寒回来的时候她却没有问,只是傅亦寒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不安?
  吃过饭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舒窈抱着孩子们回房间,躺在床上给他们讲故事,却讲错了好几处。傅亦寒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抬脚走进去,接过舒窈手里的故事书给孩子们讲了起来,之前他还让人专门制作了情景声音,配上他的读书声,很容易让孩子们进入故事。几个故事讲完,孩子们兴奋过去便渐渐睡着。
  傅亦寒把舒窈从床铺里捞出来,舒窈手圈着他的脖子,腿缠住他的腰,挂在他身上,依旧不开心。
  傅亦寒托着她的臀,让她的力量都靠在自己手臂上,抱着她回房间,不远处的女佣不小心看到一眼,吓得心惊肉跳。她们以前并没有见过傅亦寒和舒窈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后来舒窈来了星苑,傅亦寒待她看起来也并不多么亲密,今天骤然见了,才知道两人私下原来是这样的!而傅亦寒宠起老婆来,真是……好有魅力啊!
  傅亦寒将人放在桌上,舒窈依旧挂在他脖子上,问他:“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傅亦寒捧住她的脸:“猜到了?”
  “嗯。”舒窈闷闷不乐,“你以后不要去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而且……”
  “没关系,我让人全程录音了,有一整组的分析师时刻关注,不会出问题的。”
  舒窈拉开他的手,靠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那我也不想你去。”他的身份在那里放着,若是碰到有心人的话……
  傅亦寒沉默片刻:“可我想记起来。”
  通过深度催眠的方式去捕获梦中出现过的片段有一定的危险,但他觉得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也正因为自己的意志力太强,导致效果并不是很好,至今也并没有记起许多。
  “你可以慢慢想,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还有那么久的以后,对于以后来说,现在都是回忆,所以我只想和你过好现在,而不是以后后悔现在的不快乐。你也不用为了我一定要去记得什么,我的心可能脆弱过、不自信过、生气过,但是没有变过。只要你爱我护我,以后这颗心也不会变。所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
  傅亦寒一生经历过许多事情,枪林弹雨,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也享受过许多荣誉,光鲜有许多,肮脏也和那些许多一样多。年少时或许善良过、正义过,一颗心早已枯井无波,学会了用一个政治家的心态去审视一切,情感早已被埋没,在权力的旋涡中只能用冷血无情去处理一切。
  他曾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生。
  一个人,没有情感依托,没有家庭支撑,那些成功不过是盐酸泡起的鲜花。将一生奉献给国家听起来感人,更多的不过是心酸和无奈,和人间地狱有何不同?
  看着舒窈的大眼睛,仿佛无限宇宙,里面星光点点,而这,是他身处地狱中唯一的星辰光亮。
  “答应我吗?”
  “嗯,答应。”
  只要你开口,哪怕是要命,我也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