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三四天了，杨无疯依然不省人事，什么精神科专家心理学博士学者请了个遍，都不抱有希望。
  希望
  今天柳尘风请来位道士，听说很灵，看起来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真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风。
  道士四周转转看了一眼杨无疯，把了把脉叹道：“此子潜龙在渊，正所谓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想要起死回生，这个……”道士犹豫不决，吞吞吐吐。
  柳尘风：“大师，你尽管说，虽说龙肝凤胆，凤毛麟角我柳尘风没这个本事弄来，但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在所不惜！”
  “这位居士言重了，此子乃重情之人，困于情也解于情，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道士眯着眼睛郑重其事说道。柳尘风叹道：“那大师有何办法?”
  道士睁开眼睛：“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此子最后和谁在一起?”一直沉默不言的柳飘飘冷淡：“是我。”她一向不太相信什么佛道。
  道士笑眯眯：“那这就得靠女居士你了。”柳飘飘沉默，道士沉吟道：“鸟之将死其声悲，人之将死其言善……”“他没死！”柳飘飘冷冷打断道。道士淡然鞠躬道：“贫道确实口出不逊，望海涵。”柳飘飘心里稍微好受点，道士起身继续沉吟：“临别之言最是真挚，女居士可否得知他心里最挂念所谓何人?何物?何事?何情?”
  柳飘飘愁眉不展，心心念念，道士沉吟道：“我言尽于此，死生存亡，命之形也，全仰仗女居士了。”然后幽幽叹道：“心诚则灵啊，听贫道微妙者，诚以其，可以转危为安，救亡使存也。”转身跟柳尘风道：“居士，后会有期。”柳尘风一个眼神示意，西装男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上去，道士推辞：“眼之所见，皆为幻象，此物……”柳尘风笑道：“大师风尘仆仆，就当结善缘，希望大师能多加庇佑。”道士收下红包，鞠躬转身微笑离去。
  虚者虚之，疑中生疑，真即是假，假亦为真。信则真，不信则为假，真与假，安能分辨?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也还无。冥冥之中，至少给病房带来一丝希翼的曙光。
  飘飘手放在杨无疯冰凉的脸庞上，若有所思道：“小胖子，你能告诉你在想什么吗?”秦兰芸叹道：“一会他们来了也问问吧，总算有希望，总比绝望好。”柳尘风看着柳飘飘怅然若失呢喃：“死生存亡，命之形也，真有人能看破生死么?……”
  “为情所困?”游良张大嘴巴瞪着眼不可思议，杨友清也是一脸不敢相信。“怎么了?”柳飘飘也是有点懵。
  “杨叔，这小子有情吗?”游良低声跟杨友清道。杨友清叹道：“道是无情却有情，但是说这小子为情所困，我也有点纳闷，天天没心没肺的宅家里，会为情所困?”游良也是低声叹道：“对啊，这小子天天无欲无求的样子，从他身上我实在看不出为情所困的影子。”
  “怎么样，你们了解他为什么情所困么?”柳飘飘问道。游良耷拉着肩膀，摆摆双手。杨友清默然无语。
  柳飘飘黯然失色，埋在杨无疯床前哭道：“小胖子，难道真的帮不了你吗?”游良叹道：“飘飘，连我们都想不到，你才跟他见过几面，帮不了他也是我们……”杨友清灵光一闪：“等等！你说什么?”游良看着杨友清愣道：“我就安慰安慰……”杨友清抓着游良肩膀激动道：“你重新说一遍。”游良愣道：“我说，飘飘，连我们都想不到，你才跟他见过几面……”杨友清激动道：“就是这句！”
  游良愣道：“这怎么了?”杨友清看着柳飘飘说道：“你说飘飘和小疯子才见过几面，那为什么他会冒死相救?一见钟情?……”游良笑道：“你信吗？”杨友清也摇了摇头。
  埋在床前的柳飘飘抬起头，刚抹掉眼泪：“我记得他第一眼见了像个痴汉一样愣了很久……”“等等，怎么可能?！”游良听完夸张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杨友清也是一脸不敢相信。
  柳尘风郑重道：“我女儿记性很好，说有就一定有，她这么漂亮，都会有这反应……”游良摇摇手：“其他人会有可能，但这个木头疙瘩，我看不行。”杨友清摸着胡子说道：“除非……”柳飘飘激动道：“除非什么?”
  杨友清叹道：“除非你跟他心里谁很像?”柳尘风道：“跟谁很像，你们两个不应该一清二楚吗?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没印象?”
  游良摇摇头：“我是没印象，何况这小子城府很深，鬼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他其实……”杨友清叹道：“其实小疯子是很听话的一个孩子，从小也没出过什么远门，我对柳千金，感觉还是像初见！”柳尘风问道：“那你知道他有什么心上人或者朋友吗?”
  杨友清摇摇头：“小疯子是个内向话很少的人，虽然孝心可嘉，但是也对我们很冷淡，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不肯说，这么看来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谁。”柳飘飘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跟他以前放在心里的谁很像，所以才会?”杨友清点点头。
  柳飘飘低头看着杨无疯，眼波如水：原来你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跟你心里谁很像?小胖子，是不是你以前有心上人?她一定很漂亮吧，她还活着吗?是你唱的陪我看日出啊，你可别食言……
  游良叹道：“那怎么办?我们跟小疯子最亲近，根本没见过小疯子跟谁有什么，根本是海底捞针，无处可寻！”杨友清叹道：“唉，好不容易有希望，没想到又是绝人之路。”柳尘风也是愁眉不展，倒是柳飘飘看着杨无疯脸庞坚定说道：“既然我和他心里哪个人很像！那我相信我陪着他一定可以看到他醒！一天，七天，一年，七年，哪怕是一辈子，我也会陪着他！”
  失望
  柳尘风看着柳飘飘坚定的眼睛，仿佛看到以前年轻的时光。游良则是感叹道：“小疯子这算救对人了！”
  杨友清心里虽然很欣慰，但还是心痛，一个人离开病房。他和杨无疯两人感情情同父子，杨友清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不住的掌着自己嘴：“没想到一语成谶，乌鸦嘴啊！”
  柳飘飘坐在床前，一如既往输入密码解完锁，看着杨无疯手机，黑色的手机，黑色的壁纸，连app图标都是黑的。相机里没有照片，游戏三国杀，qq微信，哔哩哔哩，网易云音乐等等，qq微信好友、电话联系人屈指可数，短信最多是10086，黑色的小布袋里只有一把老旧的口琴也是黑色的。黑的神秘深邃，仿佛从没见过光，根本无从了解这位主人。
  打开网易云音乐，次数最多的是纯音乐《refrain》《letter》《夏恋》，就是灌篮高手的《世界が终わるまでは…（直到世界的尽头）》，甲铁城的卡巴内瑞《ninelie》，回音哥的《他和她》以及上次唱的《陪我看日出》，还有齐秦的《往事随风》，李健的《向往》，赵紫骅《可乐》，胡歌的《逍遥叹》，汪峰的《生来彷徨》。
  七首，一天一首，今天是《可乐》：“可惜在遇见我那天你并不快乐，可能是因为我们相遇的太晚了，可是我要走了可温暖要走了……可能你不快乐，可惜能不快乐……”哭音，走掉，坚持唱完，眼泪又是情不自禁流的打湿床褥。
  然而，却听不到那句似吐槽似开心的“你是在为我唱悼亡……”
  绝望
  日子一天天流逝，柳飘飘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柳飘飘依旧倔强的相信道士的话，整天陪着杨无疯，吹琴，唱歌，说话，空灵飘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病房，医生护士警察都以为柳飘飘精神失常。只有柳尘风，游良，杨友清还在呵护期待着奇迹。
  病房里两个病人，心病的坐在床前，身病的躺在床上。
  医院外，豪宅里，刘乐每天都悠哉游哉逍遥法外。失去柳飘飘的滋味让他一点也不好受，整天放浪形骸之外，麻痹自己。
  活死人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疯子流着眼泪感伤别离，鬼睁着眼睛纸醉金迷。
  七天的期限过完了，阴郁绝望的气氛氤氲在病房，死神的气息久久不能消散。杨友清和游良两个人回去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柳尘风实在不忍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夫妇两回去料理这几天落下的事务以缓心愁。
  守望
  又是只剩柳飘飘和杨无疯，柳飘飘今天唱了整整一天，嗓子已经发不了声，眼泪已经干涸，双眼红肿的像红眼病。
  柳飘飘掏出杨无疯那只陈旧的黑漆漆的口琴，那首长达8分52秒的《refrain》她终于把音谱记住了，低沉而悠扬的声音，像是在回忆诉说故事，又仿若是现实交织错乱，又看似未来迷茫抑郁。
  夜已经深了，时钟“嘀嗒嘀嗒”跟着柳飘飘习惯性失眠，雨水的气味渐渐蔓延湿润了病房冰冷的空气，手机屏幕的微光打在苍白的手指上，手指随着旋律有节奏的在敲打，人随心动，心随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