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空的雾气更重了，像云。
  不仅看不到太阳，连日耀的光斑都见不到。
  安乐区。
  又有一行人来到了这里。
  一个鞠楼老人，几个彪型大汉。
  他们走在雪地上，很缓慢，不仅因为雪下的残痕深缝，也因为慎重。
  一路上走走停停，最后止步与一个废弃教堂。
  他们走了进去，而后再没有出来。
  ……
  城主府。
  有一处废墟。
  破坏得相当厉害，再加时间的冲刷，再难以想象得出当时是如何雄伟壮观的模样。
  在断壁残垣中的某处。
  有一个人，一个老人，一个老魔法师。
  在他面前有一块石头。
  上面有几个字。
  「随心所欲不逾矩」
  老法师在这里站了两天，也看了石头两天。
  更准确的说，不管白天黑夜，老法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盯了两天上面的字。
  这时。
  一个侍女穿着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盘子蹑手蹑脚的走来。
  看到老人一动不动仿佛望眼欲穿的样子，心中充满担忧以及愧欠。
  是她带这个老人来这里的，也是她自作主张留下他的，虽然走了该有的程序，但她还是很自责。
  特别是看到旁边一个盘子上丝毫没有动过的食物时。
  看着陷入魔怔般的老人，女子犹豫一会，终没有过去叫醒他，默默将昨夜的食物换掉，然后又悄悄的离开。
  ……
  老法师今年已有一百多的高龄。
  从觉醒魔法海那一刻起，他也已经当了一百余年的魔法师。
  如今的他，可以说站到了人类的魔法巅峰上。
  大魔法师。
  特别是大魔法师中的高级存在。
  这一个级别在人类中无论走到哪，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无论是到名校当名誉院长，还是自己创立一所新学院，又或选择当某些古老名门的供奉，还是自己建立自己的家族。
  可以说这些都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大部分魔法师到头的选择，因为达到这一步的魔法师年龄都不会太小，有很多可能都快到寿元将尽的地步。
  比如现在站在这里的老人。
  无论他年轻时如何的惊才艳艳，都抵抗不了时间的洪流，无论他年轻时是多么的有名，在时间面前也不过一朵小浪花。
  很悲哀，也很无奈。
  大魔法师是终点吗？
  不是。
  大魔法师之上还有级别。
  只要能达到那一步。
  人生再也不会只有短短百余载，而会变为数百载，也可以说是非人了。
  大魔法师是人类的巅峰。
  而能突破巅峰的人，名为传奇。
  老人成为大魔法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突破成功的，甚至都要忘了当时的喜悦。
  他不是真的忘记，而是自己想要去忘记，在他看到某道天坎止步不前的时候，因为越是回忆这些，就会越痛苦。
  他在来安其拉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迈出那一步，因为他这么多年就没有再看到过前方的路，就如登上了高峰，前面只有悬崖，再没有路可走。
  所以他最后用有限的生命去做出了一个选择，也可以说去换取了某些信息，从而得知了一些本不该是他这个等级阶级所能了解的事。
  比如，这座名为安其拉的古老城市，还有有关这个城市某些相关的事和人，以及一件真正可算得上是世界级的禁忌。
  后者是他的猜测，很久以前就有的猜测，现在也是猜测，在加入的那个小圈子里的人也是猜测。
  虽然都是猜测，可却没有人质疑。
  所以老人这一次过来安其拉，是怀着一种敬畏又忐忑的心过来的，如果那个猜测是真的话，他觉得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黄金种都要低下头，所以他并不为自己的这种心态而感到可耻。
  「如果哪里还有那人的痕迹，大概也就只有那一座城市了。」
  这是位传奇人物再来时对老人的善意提醒。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又或经历了遥远路程的期待，还是那城外感到的一瞥。
  老人从进到安其拉后，紧张的心情就再没有平复过，总觉得在城中所见，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物，可能就和曾经的那人有关。
  安其拉也确实给了老人很多新奇的印象，但真正让他如被雷击中的是。
  「随心所欲不逾矩」
  一句由一个普通接待人说出来的话语。
  在那刹那间。
  他涌出无数的理解和念想。
  老人是一个魔法师，从小到大，从少到老，一直都是，所以对这话的理解也是从魔法上出发的。
  他觉得有一扇门在自己面前打开。
  一扇开在天地间，无比巨大的门。
  自己是如此的接近，触脚可及般。
  ……
  从日落到日出。
  再到日落，又到日出。
  而今又到了日落时分。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不见太阳，只有光线。
  现在又轻拂起了寒风。
  老人一个人在风中静静站着，背影落寞而孤独。
  在苍茫中，老人愈发显得苍老，可他也有着与年迈外貌不相符的明媚双眼，仿佛有光亮从里边散发而出。
  有光也就有暗。
  老人眼底留有光形成影。
  老人此刻很矛盾。
  就如石头上的话。
  随心所欲不逾矩。
  一句很矛盾的话。
  随心所欲又怎能不逾矩。
  不逾矩又怎能随心所欲。
  特别是在这一片天地里。
  但这些老人在这两日里早已想明白，或说他听到这话的那一刻就已明白，他现在所矛盾的并不是从这句话得到的认知，而是那颗心，
  是犹豫，是纠结，是害怕，是畏缩……
  老人很想动，但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在这种矛盾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老人眼里的光芒好像也随之变暗，重新变得浑浊，变得苍老，因满布在上面的血丝，又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天色即将完全暗下，光线也即将完全隐去。
  「那人说过：朝闻道，夕可死。」
  一个女声在老人脑海里突然响起。
  很淡，很轻。
  可在老人听来，却是无比的响亮，震撼心神。
  那一刻。
  老人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瞬。
  天地完全暗了下来。
  却有无尽的光明在黑暗中盛开。
  老人一步向山峰外跨出。
  没有掉落摔死。
  他看到一个新的世界。
  ……
  废墟上。
  侍女穿着的女子愣愣看着那个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老人。
  看着他矮小的身躯变得挺值。
  看着他满脸的皱纹逐渐敛去。
  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变成乌黑。
  ……
  不远处。
  一个高大男子闪身出现。
  再远处。
  一个坐在门槛的长胡子老人喝了口酒。
  更远处。
  一个在废弃教堂中祈祷状的鞠楼老人蓦然睁开了双目。
  ……
  安其拉城外。
  不知是哪处。
  有一个空间。
  这里只有黑暗的色调，要形容，就像智网上的小黑屋。
  几双会发光的各色眼瞳在黑暗中纷纷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