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惑之冰封
  第一章
  一条非常消息：近期将有一场强冷空气席卷我国，请各单位做好防寒保暖工作。
  短短一句话，没有别的说明，甚至缺乏一些重要的关键点，但是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大家只是看了一下，没有做更多的注意，毕竟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这样的谚语让中华大地的儿女耳熟能详，况且刚刚过完春节，大家还没有从节日的慵懒中回过劲儿来。
  世界也应该有相同的经验，特别是北半球。
  苏青同，一家小律师事务所的小律师，甚至连小律师都算不上。几天来一直在忙，刚刚忙完了一堆事情，信手拿起手机，这条信息便映入眼帘，同样的，苏青同也并没有在意，继续翻看着其他内容，但这条信息却总会跳出来提示，以至于让人心烦，但是出于职业上的习惯，他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打开百度搜索，无意间的一张北极图片映入眼帘，一样的北极，不对，好像缺了一角，苏青同自觉上学时的地理还是学得不错的，打开过去的北极全图，大概对比了一下，不仅是缺了一角，好像还小了一圈，有几处明显是缺角儿了。
  北极，冰雪覆盖的大洋，突然间变小了，苏青同继续查找着相关信息。今天上午说将有一股强冷空气席卷，而北极缩小所能查知的最近的消息是在一天前。这是什么意思，那从北极席卷到他所在的城市wlmq将会是几天，通常是一周么？但是相关消息像是蒸发了，查无所知。
  苏青同冥冥中冥冥中…不想了，累了，关掉电脑回家。
  开车路上，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苏青同忽然觉得好笑，什么吗，好怕冻着？
  想起儿子苏醒辰喜欢吃囊，苏青同将方向盘拐向他所熟知的一个打馕铺子。
  “老板来一个热热儿的囊饼子，皮牙子的。”看了眼钱夹里的大钞，苏青同有点开玩笑的又说道：“老板，这些钱够买几个？”馕店老板看着红红的钞票笑着说：“好多好多。”苏青同一根筋了一下，道：“全卖了。”
  他和店老板同时楞了一下，苏青同有些犹豫了，店老板知道他是熟客，也不接钱，提醒道：“微信、支付宝呢？”。苏青同看了看飘着的大雪，抖着钞票道：“买了，反正也放不坏，你也早点收摊吧。”
  “放久了就不香了。”老板还在提醒，苏青同笑着说道：“阿达西，我冻得直哆嗦了，你快点撒。”老板边装馕边啰嗦的问了一句：“阿达西，你今天没事吧？”苏青同又笑道：“哎，阿达西，啥时候你也变得啰嗦了。”
  老板忽然不装了，笑着道：“钱吗，不能这么花，这是二十个，收你一百，其他的我不卖你。”“你咋跟别人不一样撒？”老板也不理他，苏青同却感到了温暖。
  “老板，你看，现在买了，这几天我就不来买了，行不行？”老板挠了挠头还是拿起了夹子。“这么花钱你傻，有钱不挣我傻，大的小的，我这应该不到一百个馕，够你吃的，都给你，成不？”“成，谢谢了。要是天儿好，估计会有人围观我们俩。”
  一个后备箱基本上装满了囊饼子，皮牙子馕、芝麻馕、油囊、窝窝馕、**馕、千层脆皮馕、葡萄干馅儿馕，大的比家常用的锅还大，小的也就是一个面剂子大小。
  苏青同看着，忽然有点后悔了，买这么多馕要吃到什么时候，这才刚过完年，家里的年货还有好多没有消化完，这回去，两个女人不挤兑死他。回头看馕老板正在看着他呵呵笑。
  “是有点多了呀。”“哎，阿达西，慢慢吃么。要不再送你几个。”“你还有么？”“现打，热儿热儿——的。”“改天吧。”“等一哈，新出来的，热热的。”苏青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些馕够他们一家四口人连续吃上一段时间而且是顿顿吃都没有问题。不过按照他老娘的话说，不是顿顿吃没有问题而是顿顿啥也不吃，光吃馕不用吃菜，馕饼子就清茶够吃几个月的。好吧。反正馕晾干了也放不坏的，只要别捂着，后面至多变干变得硬邦邦的废牙而已。苏青同坐在车上想着，兀自的呵呵傻乐。
  逻辑思维的律师也要冲动一把。毕竟律师首先是个人，而后才会有职业之分。
  刚进家门，苏青同擦眼镜，好么，看见一地的采购，他也是无语了，今天婆媳两个不知道怎么达成一致了，到超市狂购一通，米两大袋，面两大袋，油两大桶，腊肉火腿火腿肠一地，零食无数，这是怎么了。
  “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我们刚搬上来，你老人家就回来了。”苏青同妻子罗筱筱正说着，看见他手里拎着两大包馕又道：“你买这么多馕干什么？”“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超市节后促销大减价，面粉便宜就买了。出来又碰上电信他们做活动送大米。”“你们俩一起？”苏青同看着都还在脱大衣的婆媳二人。
  “嗯，哦，该接你儿子，还不能换衣服，我先走了，你们弄吧。”母亲说着把换掉的衣服又开始重新往回穿。
  这是干什么呀!深挖洞、广积粮，准备抗战么？不要钱么？苏青同有些无语。
  “便宜呀。”“超市不定堆了多久了。”“别废话了，来帮忙。”“车里还有东西没了？”“没了。你这馕，我天，你在干嘛!这有多少？疯了么你！”罗筱筱重复着之前的话题。“儿子喜欢吃呀。”
  一阵寒风忽然让苏青同寒颤了一下道：“咋这冷呢！”“就是，窗户还没关。”“不对，我先去接儿子。”“哎，想跑，干活。”“呵呵。”【2017.11.29.晚，北区】
  苏青同喊回母亲，自己开车去接儿子。
  风已经一阵紧似一阵，有了风吹雪的景象，雪地胎在乍暖还寒反复结冰的路面上小心翼翼，苏青同尽可能靠着路边找一些雪层厚没压实的地方开车，这样不会太滑，虽然驾考经验说沿着车辙走最安全，但是连续的降雪，让环卫工的清雪工作根本来不及，明冰、暗冰、黑冰混杂，倒是有雪层的地方让苏青同有不少的心理安慰。
  但是风吹雪已经把大部分的浮雪吹散，只有压实的雪辙暴露在了暗藏冰面的马路上。
  本来幼儿园的路并不是太远，苏青同偷了个懒还是开上了车，这倒好，比走路还慢，好在车里暖和。
  儿子苏醒辰欢腾着冲了过来。“慢点，没喝风吧。”“妈妈呢？”“哎呦，呵呵，爸爸忽悠妈妈了。”“爸爸骗人。”“妈妈还在上班，呵呵，估计妈妈也是蒙圈了，把接你的事忽记了。”苏青同扯了个小谎，儿子脸色瞬间不乐意了。苏青同乐呵呵拨拉着儿子的小脑袋。
  苏青同尽可能小心的开着车。“爸爸，有点冷。”苏青同开着已经调成最大热风的车内空调。
  风吹雪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车转了个角，已经见到小区了，苏青同停好车，裹好儿子抱着往单元门跑。看着儿子有点迷糊，哎呦有点烧，风雪已经吹进了单元门，苏青同把儿子交给下楼接他们的母亲，转身出了门道：“妈，我去买药。你先上楼。”
  小区门口墙角、犄角处已经出现雪堆，好在药店尽在跟前，苏青同买了常用的布洛芬、抗感颗粒、阿莫西林、蒲地蓝等，想了想，多买了些其他的药。“早点回吧，这天冷的，你这暖气也不热了。”药店老板苦着脸说“今天还没卖够呢，这缴费系统也不知怎么了，总上不去。找你零钱。”
  苏青同买完药，想起后备箱还有不少馕没拿，刚才怕一次性拿上去挨骂，本想蚂蚁搬家，现在在搬上去一些吧。
  苏青同进家门时，儿子已经躺在小卧室，平时跟蒸笼一样的屋子，今天暖气好像不太热，妻子将所有的被子、大衣都从床底下捯饬了出来。“你这要过冬呀？”“儿子发烧了……”
  客厅外翻窗台发出了嘎嘎声，苏青同冥应中惊了一下。
  母亲烧了一大盆艾蒿热水给儿子泡脚，好在体温已经控制在38.5度左右，不用上退烧药。
  儿子吃过药，三个大人为一个小人儿忙乱半天，才发现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短暂的间隙之后不久，刮起了大风，风夹着哨声，尖利的怪叫着，像是诸多天魂想要降临尘世间。
  风带走了仅余的热气。
  停电了。
  妻子就着炉火给儿子翻炒好一大袋粗盐暖肚子。炉火的热气已经不能让厨房暖和了。
  儿子还是叫冷。苏青同把家里所有的棉被、大衣全部搬到小卧室。
  外翻窗台在烈风中又发出了吱嘎声。苏青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外翻做的后悔死人，不会今天坏了吧？”
  看着瑟瑟发抖的儿子，苏青同不敢再犹豫了，忙活和妻子将在用的新冰箱和已经变成儿子玩具柜的旧冰箱一起搬到过厅和门厅之间的门口靠墙堵好，然后将沙发、贵妃床一并横着摞在两个冰箱之间，大空间正好遮满。
  风越刮越狂，苏青同不断地搬运着能动的家具物件，尽可能往沙发上堆满。
  汗，模糊了眼镜片儿。
  儿子吃过药，迷迷糊糊的睡着，母亲看护着。客厅的外翻窗台虽然还奇迹般的坚挺着，但是屋子在不断冰冷着。苏青同一家已经将保暖内衣、毛衣、棉衣上了身，不大的小卧室被家具、被褥、衣服、药品、食物、水堆得满满的。
  小卧室东边是厨房，一层石棉板隔着，都朝南面，且是小区天井内侧；小卧室西墙是隔壁单元住户的卧室，北墙就是玻璃格档；格档外北侧是一个不大的过厅，再往北通过门厅直走是大卧室，右转是客厅；小卧室东北斜对角、厨房正北、过厅正东是卫生间。一个不大的小家，苏青同和家人辛苦经营多年。
  小卧室空间变小了，但是吹出来的哈气却越来越浓了，苏青同和妻子将所有能堵的东西都堵在了小卧室外间和客厅之间的门廊上，这时才想起来，小卧室的玻璃格挡好像不保温，想想，大卧室床上的棕榈垫子应该好用，又把北屋大卧室床上的防潮棕榈垫子扒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廊清除一条可以过棕榈垫子的通道，这才将棕榈垫子靠在了小卧室内玻璃格挡上，想了想不对，玻璃一旦碎了，一切白费，两人又费劲巴拉的把硕大的棕榈床垫搬到了小卧室外靠着玻璃格档挡好，然后又搬来写字台靠紧顶住，再把洗衣机、板凳、椅子放到写字台上，防止棕榈垫子朝外呼扇。
  借着通道，客厅的大电视柜、大花盆、鱼缸、龟盆、门帘子、饭桌全部被拾掇到了过厅或者门厅里，当做挡风设备；刚买和原来的米面食材全部靠在小卧室墙根儿附近，当做保暖设备。
  “你们瞎折腾啥了？”母亲隔着门缝问道。“不知道，你儿子发神经了呗。”妻子有些郁闷道。
  “你们不冷？”苏青同道。
  “冷也不至于你这么折腾呀，搬家呢！”母亲皱眉又道：“孩子焐暖和些，天亮不就好了吗。”
  ……
  风，并没有停的意思，暖气早已不热了，小卧室里，大家的脸蛋子已经冰凉。母亲搂着自己的小孙子，妻子又掖了一下被角，苏青同仔细听着还在坚挺的客厅窗户，已经裹的粽子一样的他吃力的起身道：“这样不行，现在才八点多，裹成这样还这么冷，大家别睡了，叫醒儿子，给他多穿点衣服，在被子里穿。妈，哪还有旧衣服么？”“外面壁橱里还有些。”
  等家人给睡意惺忪的儿子穿全所有能穿的里外衣服后，苏青同咬咬牙吃力的下床穿上拖鞋，推开小卧室玻璃门的那一瞬间，苏青同才意识到外面有多冷。
  抓着门把手的手瞬间僵硬。
  他们因为儿子发烧提前准备，家人齐集在小卧室，多穿多盖了不少衣物被褥，就这样身上并不热，些许暴露在外面的脸蛋子依旧冰凉，依照苏青同的经验推测，若小卧室这时的温度在零下二十度左右的话，那这道玻璃格档外面至少在零下三十度。
  小卧室在阳面，又有小区天井防风，相对会暖和些，以小卧室为核心，外围的厨房、卫生间、过厅和隔壁住户的卧室就形成了一个大的外围，将小卧室护在了中心。就这样小卧室都这么冷，那外面岂不站不住人！
  可是，若不再准备些东西，后半夜岂不更不容易熬过去。
  这天儿是咋了！
  苏青同找来儿子的几双旧袜子套在手上，借着昏暗的余光将小卧室外面的米面食物全部提进来，有些已经被冻住，苏青同不得不出去用脚踹开，齐集到门口，一并往里搬。这一会儿的时间人已经冻透了。
  眼镜上抹的肥皂水已经冻结，本来是为了防止眼镜起雾的，现在倒是结了一层冰花，更加遮挡视线，好在一切都是在转身之间完成的，700度的近视眼还能看清大概的位置。
  苏青同缓了口气，丢掉眼镜，将米面挡在开门的风口处，两个女人将儿子裹在中间，母亲用土话唱着儿歌。
  苏青同在心里大致判断了一下母亲所说的旧衣物所在的位置，给家人招呼了一声拉门出去，等到回屋前后不到五分钟，嘴唇已经哆嗦开了。好在又拿回来不少旧衣服，其中不少是儿子的小棉毛衣裤，还有一件陈放了不知多少年的呢子军大衣和一双还有箱底子味道的翻毛皮手套，不过是一顺腿儿的。
  这些老物件，扔了可惜，留着占地方，母亲执拗的想留个念想，现在却发挥了它的重要价值。
  罗筱筱想给丈夫喝口热水，暖瓶倒出来的水已经微温了。母亲给暖水瓶也穿了一件棉衣。
  “别忙活了，看好孩子。”“你还出去？”“看看还有啥能用的。”“算了吧，差不多了。”“没事。”
  过厅和门厅之间已经被堆满了冰箱、洗衣机、沙发、桌子、椅子……
  【2019.2.6晚，家，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