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戈很烦躁，道：“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郑蛮蛮就不多话了，只是渐渐抚摸着他的背脊让他消消气。
  杨云戈终于冷静下来，反手捉住了她的手指。
  他想，或许皇上说的没错，他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特立独行惯了，可唯独能听进她的话。在她面前需得小心翼翼地防着她生气。
  功勋，爵位，又是否能名垂千古。这些他从前也不在乎。她好像也不太在乎。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扼腕。之前找不到原因，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如今他有了蛮蛮，不少人就好像找到了借口，把这一切都强加在她头上。
  好像是她害他没了功勋爵位。
  杨云戈捏着她的手指，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也别……生那些闲气。”她轻声道。
  于是他就真的不生气了。
  过了半晌，杨云戈道：“有信到？”
  “对，老骑主的信。”郑蛮蛮也没打算瞒他。
  “信呢？”
  “烧了。”
  杨云戈瞪了她一眼。
  “给我的啊，我看完了想烧了就烧了。”她理直气壮地道。
  杨云戈想了想，没骂她。
  郑蛮蛮笑道：“烧是烧了，可我能告诉你写了什么啊。”
  只若是让杨云戈看见，和她来转述，肯定又不一样。
  转述的时候，他的逆反情绪会小一些。
  其实不怪他在郑蛮蛮面前耳根子软。郑蛮蛮已经把他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就像现在，她并没有说起赵王妃的事，只是大概提了一下老骑主是为八部骑兵的事情来信。
  果然，她轻声软语地在耳边说，杨云戈就没什么火气。
  听完之后，他很冷静地道：“能忍这么久，也是奇事了。”
  郑蛮蛮道：“您怎么想？”
  总不能一直关着吧。
  杨云戈道：“你觉得呢？”
  依郑蛮蛮的意思，那些人都是从小跟杨云戈一起长大的，肯定是有感情的。
  可是让杨云戈就这么放了他们，杨云戈心里必定会非常不舒服。
  她自然不想杨云戈心里堵得慌。
  “不知道有没有两全之法”，她低声道，“能不能把他们调开？”
  “调开？”
  “不是说要派您镇守西域吗？不如把他们调过去吧，调得远远的。虽说是您手底下的人，可也不是要****带在身边嘛。”
  杨云戈仔细想了想，道：“是了，分权。”
  “嗯？”
  杨云戈道：“我重养嫡系，编入八部骑兵。”
  其实他已经有了一支新嫡系队伍。但是杨子他们已经和八部骑兵泾渭分明。也使八部骑兵显得很突兀。
  接下来，他打算把他所有的嫡系都编入八部骑兵。
  这样一来，就可从内部削弱八部骑兵。
  只要八部骑兵内部动乱，他就更有把握把这支队伍彻底收归己用。
  这么想着，他捧着郑蛮蛮的脸，用力亲了一下，道：“真聪明。”
  郑蛮蛮莫名其妙，她压根还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呢！
  但是杨云戈想到，立刻就去做了。
  当天下午，小翠和卫灵就被送到了郑蛮蛮面前。
  沦为阶下之囚的滋味不好受。虽然物质上没让她们吃什么苦，可是精神的折磨也让这两个姑娘有些形销骨立。
  她们一一给郑蛮蛮下跪行了重礼。
  到底是有过一段时间的情义的。
  郑蛮蛮心里也不落忍。半晌，她道：“起身吧。先去沐浴更衣。”
  小翠很沉默，眼眶却发红。
  “是。”
  两个姑娘家换了一身衣服，被人领了上来。
  郑蛮蛮让人给她们准备了吃食。
  小翠喜吃面食，面前就摆着一碗汤面。
  卫灵爱吃点心，面前摆着就是一份精致的象牙小馒头和一小份银耳莲子汤。
  吃着吃着，她们两个就落下泪来。
  郑蛮蛮抱着孩子，面无表情，似乎不为所动。
  直到她们哽咽着把饭吃完，又俯下身，给郑蛮蛮磕了个头。
  “起来吧。”郑蛮蛮淡淡道。
  见她们低着头的样子，郑蛮蛮道：“既然骑主让你们先行赶往西域，那必定有他的道理。你们两个从前虽是我的侍女，可也是正统女骑，该不会吃不了那苦头。”
  “是。”
  “走吧。”
  她们是来向郑蛮蛮拜别的。
  小翠卫灵僵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直出了主院，她们二人还有些恍惚。
  卫灵回头看了一眼，半晌，低声道：“她……”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女骑。结果却被指派为一个宠姬的侍女，十分不甘心。
  可是……
  卫灵看着小翠僵硬的模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到她身边了？”
  小翠愣愣地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半晌，道：“便是她肯，骑主也不肯的。如今她又有了孩儿，为了孩儿着想，也不敢再冒险。”
  卫灵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做不成侍女，竟会让她这样难过。
  最终，小翠道：“事在人为……只要让她瞧见，从此我都对她忠心不二……她必定还能原谅我的。”
  卫灵愣了愣。
  小翠回头看，却流泪道：“她待我等一片赤诚，我却……”
  而此时，屋子里的郑蛮蛮也在出神。
  直到安安咿咿呀呀地摸上了她的脸。
  她回过神来，把安安搂紧了一些，笑道：“安安。”
  杨云戈连停留都没有让这些人多停留，当天傍晚就把他们轰走了，连夜出了城。
  除此之外，他另派了石磊率队与他们同去。
  郑蛮蛮还在家里想心事呢，抱着孩子发呆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名震天下的八部骑兵赶走了，后续一切都处理好，回来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十分仓促。这刚从牢里调出来呢，就把人给轰走了。
  “你为什么让她们俩来给我磕头啊。”临着入睡的时候，郑蛮蛮问他道。
  当时杨云戈正从身后请问郑蛮蛮的肩膀呢。虽然很有些想法，却不敢轻举妄动。
  闻言，他道：“我觉得应该让她们来给你拜别。”
  郑蛮蛮是非常护短的人。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好起来是好到透顶。当时待卫灵和小翠，哪怕知道她们是八部骑兵的人，却是掏了十足十的真心的。
  杨云戈十分看不惯她这一点。
  但好在吃过亏以后，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杨云戈不敢说自己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了，但起码，可以排个第五吧……
  （前面排着四个孩子……）
  虽然这个数字悲剧了点，但好歹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人了，因此杨云戈也就变得大方了。
  “免得你说我不声不响就把人弄走了。”他道。
  闻言，郑蛮蛮沉默了一会儿，道：“嗯……你想的周到。”
  杨云戈觉得这就是在夸他吧！
  于是他笑着俯下身又用力亲了亲她的脖颈，硬是留下了一个印子。
  第二天早上杨云戈起来心情就十分不错。
  郑蛮蛮大清早被他撬了起来调戏了一下，迷迷糊糊地把他踹出了门。
  临走的时候他还春风满面的。
  结果下朝之后，皇上把他留了下来。
  “朕打算废后宫。”盛元帝单刀直入。
  杨云戈愣了愣。
  第一嘛，他觉得皇后是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
  第二嘛，这种事情，盛元帝为什么跟他说……
  “皇后已经知道了。”盛元帝喜滋滋地道。
  杨云戈翻了个白眼，道：“恭喜皇上。”
  他也不是个傻的。结合前几天盛元帝的表现，他就明白了。
  那天皇上问那些奇怪的问题的时候，皇后应该就在屏风后面坐着。
  虽然盛元帝目前的表现是颇得意的，搞得他自己还有些小智慧似的……
  但实际上，杨云戈也看出来了。他说的是，“皇后知道了”，而不是“皇后答应了”。
  皇后的确是“知道”了，但绝不可能答应。
  大抵还是一种“你就胡闹吧”的心态。
  但是他正在兴头上，谁也不会去扫他的兴……
  谁让他是皇帝呢。
  杨云戈倒是敢扫他的兴……
  但问题是，这事儿和他没关系啊！
  从宫里退了出来，杨云戈神色平常，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刚听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回去之后突然想了起来，顺嘴对郑蛮蛮提了一句，道：“皇上打算废后宫，似乎已经在拟旨了。”
  郑蛮蛮手里的盘子“啪”的就掉在了地上。
  杨云戈又道：“到时候瞎胡闹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咱们的婚礼。”
  下一瞬，郑蛮蛮冲到了他面前：“你说神马！皇上打算废后宫？！”
  “……嗯。”
  “真的废？”
  杨云戈有些费解地道：“不是早就有苗头了吗？再说了，这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郑蛮蛮打断了。
  之间她一脸做梦似的表情，道：“竟真有这种事，还让我给遇见了……”
  废六宫，专宠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
  什么霸道皇帝爱上我之类的……
  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吗？
  “有这么稀奇……”杨云戈哼了一声，颇不满意。
  好像他就没有为了她守身如玉，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沾似的……
  郑蛮蛮搂着他的肩膀，道：“到时候我可要见识见识去……哎，一定会有很多人反对的吧。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站在皇上这边啊！”
  “……哦。”
  一句话，给杨云戈划定了派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