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谢玉愣了愣：“父亲这话是何意？”
  “老子是先帝亲封的国公爷，难不成还得依附他一个宰相才能活下去不成？”谢国公出了名的暴脾气，张口就怼：“回去告诉陈景，他做龌龊事儿可以，别拉我国公府跟他一起下地狱！还有你，再怎么说也是我国公府的嫡女出身，怎么就这么拎不清？眼下的局势你难道半分看不明白吗？”
  先是在家里被陈景呵斥，现在又被自己亲爹呵斥，饶是谢玉有再好的修养，心头也忍不住涌上一股被羞辱的感觉：“我只知道，出嫁从夫，夫便是天！您是我的父亲，就算陈景有一万个不好，当年也是您把我嫁给他的！他是您自己挑中的女婿！”
  听了这话，老国公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好！好！好！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你这个宰相夫人也做到头了，回家洗干净脖子等着跟陈景一起被砍脑袋吧！滚！”
  “我知道您心里只有姐姐！”谢玉再也忍不住，“嚯”地站起身，眼眶红红道：“当年您把姐姐送入宫中，又为了笼络当时的陈景，不顾我的反对把我嫁给了他，现在姐姐在宫中地位稳固，您便瞧不上已经官拜宰相的陈景，那您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也是您的女儿，您这般厚此薄彼，难道一点儿也不怕我伤心吗？”
  “我看你是被陈景给蒙蔽了双眼，糊涂了！”国公爷气得大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糊涂女儿！”
  “我看您才是糊涂了吧！爹！”谢玉泪眼朦胧的看着谢国公，“大姐在宫里无论做什么事国公府都鼎力相助，我每次找您帮忙，您哪怕给我一点好脸色也好啊！可是您呢，动辄破口大骂说我昏了脑子，我是昏了脑子，我昏了脑子当年才听了您的话乖乖出嫁！”
  面对自己二女儿的职责，谢国公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是倔强如他，还是一句话没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见亲爹态度如此强硬，谢玉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又想起了临出门前陈景的嘱托，便咬了咬牙，软和了态度哀求道：“爹，您也知道，虽然我是宰相夫人，可是这么多年我在陈景的心里没有半分地位，否则我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陈景他如今又觊觎着那个人的女儿，您这次要是不帮我，一旦让陈景得势，我这个宰相夫人只怕也做不长了，陆家不是陈景的对手，迟早是要落到他手里的！与其等到时候舒云清入府陈景将我扫地出门，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让国公府给陈景一点压力，想必陈景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也会多多思忖，我们国公府给过他多少帮助，又掌握了多少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失为一个把柄啊爹！”
  说着，谢玉眼泪滚滚而下：“爹，就当是帮女儿一个忙吧，女儿已是半老徐娘，若是再被扫地出门，莫说女儿名声尽毁，就是国公府也脸上无光啊！”
  到底是老父亲，就算知道二女儿没脑子，可听了谢玉这番话，老国公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玉儿，不是爹不帮你，只是陈景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老国公叹了口气，朝着跪在地上的谢玉伸出手，眼眶也是微微发红：“陈景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经引来了圣上的揣测，我们国公府这个时候跟他扯上关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玉儿啊，你放心，有爹在一天，就不会让你被陈景赶出家门！但是帮陈景擦屁股的事情，我们国公府是绝对不能做的！”
  听了这话，谢玉彻底绝望了：“我不明白，同样是您的女儿，为什么姐姐就能得到您全心全力的帮助，而我这么多年来每一个诉求您都置之不理，难道只因为姐姐是皇贵妃，所以我就什么都不配吗？”
  “莫要怪爹狠心，也是爹当年看走了眼。本以为陈景会是你的良配，可没想到他却是个奸邪之人。”提起当年，谢国公心中也觉得对不起谢玉，顿了顿后，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次陈景的烂账我国公府帮着处理就是了。但是玉儿，你要明白，陈景没了，你还有国公府，要是国公府没了，你才是真的无家可归！”
  可惜此时的谢玉脑子里哪里听得进谢国公的苦口婆心，光听到他答应帮陈景的忙，谢玉就已经喜昏过头了！
  自陈景官拜宰相之后这么多年了，老国公终于还是看在亲生女儿的份儿上又帮了她一次，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听得进谢国公后面的话！
  “谢谢爹！女儿知道爹还是疼女儿的！”得了国公爷的承诺，谢玉甚至连在国公府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就忙不迭的告辞了。
  看着谢玉欢欣离去的背影，谢国公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女儿聪慧，在宫中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终于坐上了皇贵妃之位，只是皇上心中还挂念着先皇后的缘故，始终没有将她抚上皇后宝座。
  二女儿天真，在陈景身边虽然过得不甚如意，却始终平平安安无灾无祸，也没有勾心斗角，只不过始终没能得到丈夫的宠爱。
  谢国公时常想，他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当年他是不是不应该促成还是太子的皇上和大女儿谢月的婚事，当年他是不是不应该为了助皇上登基而将二女儿指给了陈景。
  人到了晚年，总愿意静思己过。
  可惜事已至此，他也无力挽回，只求两个女儿平平安安，国公府无灾无祸，他这一生，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想到这里，谢国公又是一声长叹。
  天色暮也，人亦暮也，思量良多，最后也只化作长夜一声叹息，消弭于冥冥之中。
  次日一早，谢国公穿好朝服，戴上官帽，拿上许久没拿的笏板，坐上了上朝的马车。
  因为年事已高，他早已经不问朝事。只是偶尔进宫看看大女儿，陪皇帝下两局棋，故而见到他出现在朝门的时候，不少王公大臣都吃了一惊，直觉今天的早朝要生什么事情，个个儿都提心吊胆，巴不得国公爷没看到自己。
  毕竟这位老国公可是两朝元老，脾气奇坏，气极了对陛下都敢破口大骂的直臣，对上他的人就没几个有好果子吃的。
  随着太监拉长的嗓门儿，朝臣们从朝殿两侧鱼贯而入。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亮，皇上也有些困乏，正趁着这个功夫眨巴眼睛的时候，瞥见了谢国公，当即瞪大了眼睛。
  “国公爷怎么来了？”皇上小声的问身边的太监。
  太监一听，定睛一看，当即也愣了：“陛下，奴才也不知晓，国公爷事先没有知会咱们啊！难不成……难不成国公爷是为了陆家大少爷的事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