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这么确定我没有骗他，完全是看在四十一双鞋子的份儿上，我说的“黄牛福寿纹”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扎纸店常见的都是五福捧寿、云雷纹，仙鹤纹这些比较常见的东西，因为前几者是给死人用的，唯独黄牛福寿是给鬼用的。
  这种古老的扎纸工艺，只要是有传承的扎纸店一般都会。
  我来之前打量过，他们家的门口摆放非常有特点，单独留了个侧门，到了夜间，这是专门给鬼用的。
  因为一些个孤魂野鬼，没有去处，没有钱财，没有寒衣就会登门来乞讨。
  扎纸先生就会多少施舍一些，当做是积阴德了。
  黄牛福寿纹是为水鬼所用，因为水鬼五行绝土，黄牛恰恰属土，所以在某些地方举行一些盛大大的活动，都会将纸扎鞋丢水里，希望水鬼能早日超生。
  当我把福寿的事情一说，老板干起来也很得劲儿，告诉我夜里八点多过来取就行。
  我也没啥事，就坐在他们扎纸店等着，瞧他扎纸的手段非常精妙，无论是糊浆子还是勾勒符文，皆有画龙点睛的本事。
  饭袋和尚等不及也跟着走了进来，我们俩坐在一起，熬到了天黑就吃了俩馒头啃点咸菜。
  等扎纸匠说鞋子做好的时候，我说：“在家里点上四十盏引魂灯，门口扑上七朵莲花，再将受福寿的人名字、八字写在纸上，供奉在四十盏灯的中间。”
  听我说完，老先生特别激动：“真是多谢，日后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心想，就他这个地方，一辈子来两回就够了，一次给父母，一次为自己。
  谁能闲着没事儿总到这儿来买东西？
  带上香烛，我们与饭袋和尚将四十一双鞋用袋子装好带出扎纸店，出了门直奔向横死河边。
  天气寒凉，北风刺骨，路上行人稀少，头顶月黑风高，正是招鬼的好日子。
  到了河边饭袋和尚打了个哆嗦，说：“佛爷我一直都在好奇，你闲着没事儿搞出这么多鞋干啥？咱们可是来做坏事的，给我讲句实话，你不会想与鬼搞破鞋吧？”
  “快滚一边去，你是用大肠来思考吗？怎么这么龌龊。”我特别无奈，“咱们有话说在前头，等会儿你必须得帮我个忙？”
  “帮忙？”饭袋和尚桑么颇高，“你不是让我滚一边吗？咋还掉头又来求我了？说实话，是不是认怂了？”
  我说：“今天听那司机大哥说的话你也清楚了，横死河里的四十位水鬼竟然在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消失神智，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那有蹊跷的，鬼道众生也是生命啊！”
  “这句话你对别人说，他会相信，对我说呢？”我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人死为鬼，短时间内或许会保持着生前的意识，可阴阳有别，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归入天地万灵，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团无意识的能量而已，无论是你所做的超度，还是大法力之下的形神俱灭，它就像冰化成水，最终蒸发掉变得一切都无形可见。”
  饭袋和尚耸耸肩，像是在埋怨我不懂什么幽默，又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道理不用说也很简单，我怀疑那四十具尸体并没有腐烂，这些水鬼只是离开身体，并且离的不是特别远，所以才能始终保持着自我的意识。”
  “有道理，你打算怎么做？”
  看着平静的水面，我深吸了口气，虽然我的做法可能会很危险，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
  我说：“一会儿我穿福寿鞋去引水鬼，顺便看看那些尸体到底在哪？四师兄已经离开了这么久没有消息，我怀疑他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你就不怕我是万世楠？”
  饭袋和尚笑眯眯的问道。
  “怕啊，不过，如果你是万世楠就绝对不会允许我出事儿。”我看他有些古怪的眼神，继续道：“同样，你不是万世楠也不会允许我出事儿，就这么简单，我为什么还会怕你跑？帮个忙，等见到四师兄，有钱了我请你！”
  饭袋和尚抱怨几句自己遇人不淑，命运坎坷，但我知道他这也是代表已经同意了。
  接着，我点了香烛，把四十双鞋摆在河水边，自己穿上了福寿鞋，先封自身三把阳火，屏住呼吸向前缓缓迈步，心里默念，一、二、三、四...当数到第二十八的时候，我的身体变得特别轻盈，仿佛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倒。
  摇摇晃晃的身体全凭脚下的那双鞋来稳住。
  回过头，看到另外一个自己站在原地不动，双目直勾勾盯着前方。我知道自己出魂成功了，只要鞋子不掉，我就不会有事儿。
  而饭袋和尚将脖子上的大念珠取下，拆开绳子，把所有的珠子将我围成一个圆圈，随后盘膝坐在我的旁边双手合十，低声诵念‘药师咒’。
  至于我咋一步跳入横死河，冰凉河水刺骨，虽然是出魂离体，可所有的感受却都是存在的。
  尤其，我潜入水下以后，甚至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憋闷。
  好在要比平时坚持的时间要长一些。
  我渐渐到水底，四周黑暗的环境内，我只能在朦胧中看到一团幽蓝色的火苗，我心里特别纳闷，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了能搞清楚，我一点点靠过去，好不容易游到近前，看到水底竟然摆着一张桌子！
  那是一张八仙桌，没有椅子，它安安稳稳坐落在水底，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等我再靠近一些，特别惊讶看到桌子下面聚集八个人，他们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不仅没有腐烂，就连衣服都没破。
  怎么好端端的还会出现桌子？我本想距离近一些，突然间，以桌子为中心似乎形成一阵猛烈的漩涡，它有着极强的吸力，似乎要将我彻底吸入其中。
  我心里特别害怕，如果真被桌子给俘获，我就完了，赶忙拼命的向回游，可吸附力越来越强。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我看到一位身穿休闲装的水鬼拉住我，在他身侧还有七八个水鬼，他们互相帮扶，越来越多，直至近距几十位，同时合力与漩涡较劲一点点助我脱离出危险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