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具人生
作者:孟婆      更新:2022-02-01 15:58      字数:3756
  7点钟,正是下班高峰期,锦溪端着马克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背影如同一副完美的剪影,孤单,却又傲然挺立。
  她站在28楼俯瞰楼下的万家灯火,恍惚间觉得,这大楼外,每一盏亮起的灯光背后,每一辆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的车内,每一个行色匆匆面无表情的路人,都是负重前行的普通人。
  谁不曾在生活中受过伤害,被侮辱,被质疑,被谩骂。夜深人静时,都曾有过崩溃痛哭的经历。
  但当太阳升起时,人们选择戴上面具面对这个世界,面具可以抵御外界对我们不怀好意的攻击,我们得以躲在面具背后,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人们很容易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徐婷呢?
  她会不会在娱乐圈浸淫太久,逐渐迷失了自我?
  锦溪给王小五打了个电话,王小五查出了徐婷的另一个小号博客,锦溪花了一些时间,浏览完徐婷的博客,她发现,在那里的徐婷,与在微博上的徐婷,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那个徐婷,内心纯净天真,她对物欲的要求极简,对于豪宅名车,奢侈品手表和名牌包毫无概念,她最大的乐趣,就是一个人关在绘画室里画画,画完一幅画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在微博上却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某一次徐婷上某综艺节目时,主持人问她有什么才能表演,徐婷说自己没有。
  另一位女明星画了一幅非常简单的素描速写,就获得了满堂喝彩,那位女明星挑衅地看了徐婷一眼,徐婷只是微笑不语。
  而从徐婷的私人博客里,锦溪发现,徐婷的绘画才能是专业级别的,某几幅甚至可以说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她的画风很有莫奈的风格,却又蕴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锦溪说不好,她将其中的几幅画存下来,传给早些年在峰会时认识的一位绘画心理学专家,希望对方能从画中窥探出某些秘密。
  此外,她还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徐婷早些年一直有着强烈的厌世倾向,她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期望,没有欲望,也不奢求得到任何东西,无论是去爱别人或者被爱,徐婷对此的态度都很值得琢磨。
  她从16岁开始每年生日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签一份遗嘱,18岁时甚至签好了遗体捐赠协议。
  她曾在一篇日记里如此叙述道: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么辛苦的活着,有什么乐趣和意义呢?当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努力赚钱,实现父母的心愿,让他们和弟弟过上好日子。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结婚?生一个孩子?那无非就是找一个男人一起过日子罢了,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基本上就是世俗定义里的那些,有责任心,有爱心,在一起不要去触犯我的底线就行。可是生完孩子要干嘛呢?把一个弱小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但我想,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勇气,负担起另一个脆弱的生命。毕竟,仅仅只是我自己,想要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人世间太苦了,不值得。”
  关掉她博客的一瞬间,一股冰凉的恐惧爬上锦溪的脊背。
  “人世间太苦了,不值得。”这句话反复在她耳畔响起。
  她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竭力让那股不安的情绪沉淀下去,恐惧没有任何意义,理智的活着,活下去,才能找到生命的意义。
  锦溪如此告诉自己,她坚信,生命是一场漫长的博弈,不是同这世界,也不是同别人,而是同自己内心的恶魔搏斗。
  那些令人透不过气的记忆,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心间冒出,那股令人反胃的蛇信子在勾引着她,锦溪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她走到红酒柜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一杯酒才品了一口,就听见门铃响,这个时候不会有来访者上门拜访,谢云杰回警局加班了,傅阳被她打发回去,会是谁?
  她打开门,门外,王小五指挥着两个工人,正从电梯口搬来一颗3米多高的发财树。
  看见锦溪,他笑眯眯展开双臂道:“哎哟宝贝儿,好久不见,怎么样,这个见面礼喜欢吗?”
  看见他的一瞬间,锦溪觉得自己得救了,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希望,她不由伸出手与他拥抱。
  隔着7年的时光,久别重逢的老友,面对彼此既兴奋,又感慨,时光并未偷走他们之间的友情。
  发财树被搬到门厅处,王小五乐呵呵道:“我就知道你还是那个小财迷,怎么样,这几年赚完退休金了吗?哈哈哈!”
  锦溪的心情轻松了几分,她笑了:“还没有,正在努力呢,喝点什么?”
  “你这儿肯定有白兰地对不对?”王小五眯起眼睛,指了指锦溪的红酒杯:“正好,咱们对饮。”
  锦溪指挥着酒柜,让他自取。
  她趁机打量着王小五,他看起来比过去更自信,更不着边了,一头长发扎成了脏辫儿,穿着黑色机车服,下身是紧身牛仔,脚下一双灰色铆钉靴,就差胸前挂一个“i'm a rock singer”的厂牌了。
  王小五转过身,打开一瓶白兰地不客气地对着瓶口猛喝了一大口,这才笑着说:“咋样,哥是不是更年轻,更帅气,更英俊更迷人了?”
  锦溪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笑道:“你一直都这么英俊迷人。”
  “哎唷宝贝儿,你总是这么懂得哥的心思,可惜哥现在有个95后小女朋友,要不等我跟她吹了,咱俩试一试兄弟变情侣?”
  锦溪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这大忙人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啧啧,真是无情啊,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咱俩多少年没见了,你哥我对你甚是想念啊……”
  锦溪不等他开始夸张的表演就直接打断他:“你可得了吧,几次三番路过耶鲁你都抽不出时间跟我见一次。咱俩几岁认识?三岁?四岁?你那点小心眼能瞒过我?”
  王小五挠了挠头,非常不客气的说,“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女人太聪明了不好嫁人,要不然当初他卫霖郎为什么选了那个萌蠢萌蠢的钟楚钰,呃不过那娘们胸比你大屁股比你翘长得比你好看,我要是男人我也选她。”
  锦溪的眼神冷了下来,双手抱胸盯着他。
  王小五立刻想起了童年被支配的恐惧,尴尬的喝了口酒说。“宝贝儿你先别赶我走,你听我说完,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最好很重要!”锦溪瞟了他一眼。
  王小五打了个酒嗝,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问傅阳的工作能力行不行,如果不行他可以再给锦溪找个新员工。
  锦溪一愣,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能让他特意跑一趟,特意说出这句话,显然傅阳不一般。
  她凝视王小五,手指敲击着酒杯说,挑眉,“挺好,这孩子我看着顺眼,怎么,有问题?”
  王小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觉得,你应该换一个更优秀的助手,你不考虑换人吗?”
  他有所隐瞒,锦溪虽然不知道他隐瞒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隐瞒,但既然老友不说,她也不会刻意追问,只是摇头说,不必了,临时换人更麻烦,先用用看吧。
  王小五想了想,叮嘱锦溪要小心傅阳。
  锦溪没问为什么,她相信老友的判断。
  “老卫跟那女人要订婚了,就在下月初,你收到邀请函了吗?”王小五喝了口酒又问道。
  锦溪漠不关心。
  王小五很八卦地自言自语,“看来你真跟那个刑警队长搞上了?这种五大三粗的家伙不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吗,怎么喜欢的口味也变了?果然是老美的水土跟咱们国内不一样吗……”
  锦溪起身赶人,“你要没事赶紧回去陪你小女朋友,别在这儿碍眼。”
  王小五嘿嘿一笑,扬起手中的酒瓶说,那也得等我喝完这瓶酒哇。
  两人就这样喝到了深夜,聊着从前的往事,聊着分别后这些年各自的生活,聊着海华市这些年的变化。
  王小五看着这样的锦溪,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他比谁都清楚,本来的穆锦溪是什么样子的,她本性是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姑娘。
  但是现在的锦溪,却仿佛裹上了一层冰冷的外衣,清清冷冷,对谁都带着三分疏离。
  那不是高傲,只是骨子里的自我保护欲。
  他知道锦溪曾经遭遇过什么,虽然母亲并未多说,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母亲经常开玩笑说他和锦溪是指腹为婚的一对儿,等他们俩一到适婚年龄就结婚,那之后却绝口不提了。
  从大人们的态度来揣测,他大概可以推断出当年发生的事情。
  但锦溪只字不提,王小五也只能佯装不知。
  这样的锦溪,让他怜惜,他一度以为,锦溪会一直抑郁下去。
  直到锦溪遇见了卫霖郎,她重新找回笑容,那种属于她的阳光灿烂的爽朗大笑,那种如同杠铃般的大笑声,能震破半间屋子的笑容。
  她仿佛重新找到了阳光,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力量。
  但,王小五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男孩。
  卫霖郎是农村考上来的,妥妥的凤凰男,野心十足,从眼神里都能看出卫霖郎一展拳脚的抱负。
  可是锦溪不同,她的人生,没有太大的目标和愿景,她只想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这样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矛盾的伏笔。
  卫霖郎提出要去美国留学,锦溪坚决不同意,两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但真正让他们感情破裂的,还是那个钟楚钰的介入。
  王小五那时候在清华美院念美术系,常年不在海华市,靠着每个月一封信与锦溪联络,直到那年寒假他回家,锦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卫霖郎曾经给锦溪点燃了生存下去的希望,那么,也是他亲手掐灭了这一丝希望之光。
  他从阳光中来,给她的世界带来温暖,然后他就这么走了,留下锦溪独自一人对抗那不时发作的焦虑症。
  若从未曾得到,便不会有失去的锥心之痛。
  人世间最遗憾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得到后再失去。
  这一夜,面对着老友,锦溪难得放松下来,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
  王小五把她抱到休息室的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自己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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