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不是个恶人
作者:马路牙子      更新:2022-02-07 14:47      字数:1631
  陶江把我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自己小心地推着车子,身材显得魁梧。
  我多少有些愣然,有时候我难以相信,这就是曾经想要打我的陶江,而那时候我并没有冒犯他。
  自行车滚动轮子,在城市的街道发出细微的哗哗响声,很容易被疾驰而过的汽车声淹没,而它却毋庸置疑地敲开了我的心房。
  我看得见陶江脖子后面的绒毛,还有脖子有点打褶的肉,它们有节奏的蠕动,支配着陶江的脑袋小心地东张西望,他生怕我再有个闪失。
  我静静地享受着陶江所给我的恩赐,有些感动地说:“陶工,谢谢你。”
  陶江哈哈笑了,说:“谢什么!应该的,你小伙子坐稳了。”
  自行车穿过几条马路,拐过两个弯来到了医院门口。我跳了下来,看陶江锁好车,他又扶着我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医院里。
  我坐在长椅上,陶江就开始忙活开了,先是交了两块钱给我挂号,然后急冲冲地扶着我去了外科。大夫一看我这腿,就嗔怪地说:“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只能缝针了。”
  我从来没有缝过针,听说到了要挨缝的地步,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用得着么?包扎一下不就行了?”
  我看到大夫嗤之以鼻,说了句:“那你就包扎,到时候伤口长不上可别怪我!”
  听大夫这么一吓唬,我也不敢回嘴,只好答应缝针。
  事实证明,大夫的决断是明确的,如果不包扎的话,我想必要饱受伤口反复撕裂的痛苦,恐怕永远也别指望伤口愈合了。
  那时候,我开始为钱担忧起来,随口问了句“要多钱”。我把缝针想象成一项极其复杂的手术,心里核计至少也要几百块钱。
  大夫回答说:“不贵!100多块钱吧,过两天换药一次,20多块钱。”
  果然比我的期望值要便宜,陶江提醒我:“你的医保卡呢?怎么不用?”
  我恍然大悟,突然着急地说可惜没有带在身上,放抽屉里了。
  陶江自告奋勇说回去拿。他说原本他带着的,不过如果用他的,就不能找保险公司索赔了。
  我看陶江一路小跑的出了医院,没有想到大夫很有仁心,他问护士,是否有剩余的麻药,护士回答说还有一瓶,继而咕哝了一句:“可是这个是有用的。”
  “没事!等会把他的那瓶顶这瓶就行了。总不能让他这么疼着。”
  这真是一句让人感觉温暖的话。
  护士领着我去了另一间屋子,很简单的一个小屋,只有一张床和吊瓶的支架。护士吩咐我躺好了,开始给我清洗腿上的创伤。大夫戴上眼镜,开始在我的伤口周围作局部麻醉,这个时候陶江回来了。他站在门外,搓着手认真地观望。
  大夫在我的腿上包了一块纱布,然后细心地缝了几针,为了缝的结实一些,还使劲地拉了拉针线,最后用剪刀剪下线来,说了句“好了”。我坐起来定睛一瞧,纱布已经和我的**在了一起。
  陶江扶着我再次走进了外科诊室,他问我:“缝的时候感觉疼不,我倒感觉挺好玩的。”
  我哭笑不得,回答说:“谁拿人腿玩啊。不过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觉得自己的腿是一块布,被人缝来缝去的。”
  陶江又大笑一场,然后好奇地问大夫。“医生,那个线是普通的针线么,怎么看着那么像?”
  大夫回答说“是”。
  我“啊”了一声,问:“不是有一种肉线么?”
  “你这外伤要什么肉线?”
  看着用普通阵线为我打起的补丁,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母亲手里的一床棉被,被缝补出来的。
  陶江看我有些懊丧,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大夫说没什么,不妨碍走路,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了。也算因祸得福嘛,跟保险公司能索赔100多块现金,总比医保的钱不能花强。”
  听陶江的后半句,我又是哭笑不得。大夫给我开了一些药,护士又在我的屁股上扎了一针防止破伤风的注射液,我终于从医院走了出来。
  陶江依然用自行车驮着我穿过马路。我看陶江稳健的步伐,有力地大手握着车把,突然感觉他就像一个亲大哥一样亲切可靠。
  我恋上了坐在自行车上的感觉,早晨的太阳升高了一点儿,温柔的光芒温暖了我的感觉。
  我想,陶江不是个恶人。我可以忘记很多事。我可以忘记陶江的势力,我可以忘记陶江的咒怨,我可以忘记陶江对我的伤害。我已经只记得陶江是多么热心的一个人。
  如果时间在此停止,这世界就多了一对真诚的弟兄。
  一瞬间,又过了一瞬间,当美好的发生的即将消失,我们将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