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女人的眼泪
作者:马路牙子      更新:2022-02-07 14:47      字数:3752
  我对陌小回说:“有时候我觉得女人就像一支烟,不需要点燃,放在鼻子底下闻闻烟草的味道已经足矣。”
  陌小回问:“怎么说?”
  我回答说:“比如像我对邹楠的感情,友谊就像淡淡的烟草味儿,想起来时掏出来在鼻子底下闻一闻,有点温馨,有点陶醉,不需要因爱情而占有,反而具有稳固的持久力。”
  陌小回说牵强。
  沈阳的夏天来的总是有点艰难,也许因为隆冬过于漫长,春天过于短暂,所以春美眉还在孤芳自赏,恋恋地不舍离去。肆虐的风夹杂着温暖的气息拍在脸上,显示了春天最后的挣扎。而夏天早已经悄悄到来,树的枝叶繁茂伸展,柳絮飘飞随意轻扬,榆钱枯黄落地,又被大风席卷,洋洋洒洒地铺满天空。 而待到某天风突然停止了,炎热直直笼罩而下,太阳把行人的汗水和燥热心情炙烤而出,人们突然终于意识到夏天莫名其妙地来了。
  我约邹楠出来的那一天,已是黄昏,大风刚刚刮起来,我面对着风口跟邹楠说话。邹楠看到我很快乐,我想她的快乐有一半是因为我给她送来的东西。
  她穿着半截短袖,短袖的胸前搭着一层花蕾布边,她俨然没有预料到风刮的如此厉害,其实我也没有意识到,也只穿了一个背心,外面套了一件衬衫。
  我是骑着自行车过去找她的,邹楠先盯着我送去的梨看,说:“不错啊,挺大的,挺好看的,你们单位发的东西总是不错,你留着吃吧,给我送干什么。”
  我逗她说:“你就别装了,电话里不知道多想要了。”我看邹楠故意拉着脸,旋即说:“和我住的同事都发了,我们又吃不了,烂了怪可惜的。”
  看来邹楠早就等着我这个解释,说了句:“好啊,剩了怕烂了才给我,我才不领你情呢。”
  我旋即作了个晕倒状。
  那时邹楠还住在公司的宿舍里,下班之后到晚上九点之前,女孩们基本上没有在宿舍里,这年头女孩身边总是不缺乏男人。我先把自行车锁上,邹楠拎着梨,而我抱着一箱肥皂随着她向宿舍走去。
  邹楠看到肥皂很诧异,因为我在电话里没有提到肥皂,我解释说:“这个还是去年五一劳动节发的,倒不如发点儿洗衣粉了,谁爱用肥皂啊,不过这可是好肥皂,透明皂,就给你拿来了。”
  邹楠在前面步伐显得轻盈,说我真不懂得洗衣服,肥皂洗衣服干净,衣粉洗衣服总是残留泡沫,浣洗多少遍水也不能彻底。
  我说我宁愿用衣粉,泡泡揉一揉灰就掉了。
  毫无疑问地,邹楠骂我懒人。
  邹楠的宿舍里果然没有人,邹楠让我坐一会儿,说等会去吃饭。
  我以为在等她男朋友,就随口问了一句。邹楠的男朋友我见过几次,他们是在大学就认识了,一直这么多年也不容易。邹楠来到沈阳的时候,他的男朋友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为人看起来倒是不错,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笑,比邹楠高出一大截,身体也很强壮,显得孔武有力。
  邹楠皱了下眉头,说今天他不过来。“我只是想让你歇会,走吧,有家烧烤店不错,你喜欢吃吧。”
  “随便,反正你请客。”我猜想邹楠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邹楠乐了,说:“那好,就请你吃个面包吧。我这里水管够。”
  “天哪,你比地主婆还狠!”
  沈阳的烧烤一挨近夏天就火了起来,几乎一条街道所有的饭店都搭起了炉灶,弄得天空热气腾腾,油烟冲冲。店外的桌子连成一片,已经分不出这桌子到底出自哪家,就像是一家举行的大宴席,人们高声交谈,喝着啤酒,咬着烧烤好的肉串、鸡头等。
  我和邹楠到邹楠指定的店前找了一张桌子坐了起来,一个女孩看到我们,拿着菜单走了过来。我把点菜的权利给了邹楠,邹楠一口气点了很多肉串、鱼丸之类的,直到我连喊够了。我说:“你啥时候成猪了,这么能吃。”
  邹楠瞪了我一眼,反驳说:“我是在喂猪!看你瘦的像个猴似的,多吃点儿。”
  我被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风渐渐地开始大了,一抹烟吹到了我们这里,我向邹楠提议到屋里,才发现人已经很满,外面的桌子也没有空位了。邹楠说忍了吧。我们挪了下桌子,情况好多了。
  东西满满地堆了一桌,其实我们并没有吃多少,光顾着说话了。虽然隔三岔五通个电话,然而能正经交谈的机会很少,我和邹楠能这样交流也算是难得了。邹楠询问了我一些涨工资之类的话题,聊着聊着我们谈到了未来地打算上。
  我问邹楠:“什么时候结婚啊,该结了,快成老姑娘了,呵呵。”
  没想到邹楠会露出悲伤神色,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然后淡淡地说:“失恋了,我们合不来。”
  我觉得不可思议,说:“怎么了,都经历了这么久。”
  “没什么。”邹楠说的很淡。
  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对邹楠说不要冲动,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更何况走过了这么多年。
  邹楠觉得有必要跟我解释些什么,端详着手里的鱼丸说:“你知道么?当初我的工作不好找,也是托了人才来这家公司的,他当时有个外地的好单位要他,就是为了我,他没去。那时候我相信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对自己也很自信,以为来到沈阳也能找个差不多的。没想到来了沈阳之后,他到处碰壁,虽然后来找到公司,之前对他打击挺大,新公司干的也不如意,赚得还没我多。所以有时候我们就会因为来沈阳吵架。经常吵,上来那劲儿了,谁也不让谁。其实我也知道我欠他的,可是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么。”
  我静静地听着,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些纸屑在地上打旋,努力地飘向天空。
  邹楠继续说:“我爸妈说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他说现在工作不稳定,房子都买不起,先缓缓吧。我爸妈就很着急,因为女孩等不起。就催促他,他总是说我爸看不起他,其实我爸什么时候看不起他啊。其实觉得他人挺好的。你知道么,一天到晚吵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前几天,我不小心看了他的qq聊天记录,他经常跟一个女的聊天,倒没什么,但是里面总是说我们的事情,说他已经受够了,说我变了,不像以前了,越来越不讲理,说他已经很累了,想放弃了。你能知道我当时的想法了。我气坏了。我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分了吧。”
  我无语,我安慰邹楠说:“男人总有低落的时候,他不是冲着你,是不如意让他太压抑了。”
  邹楠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于无声处的落了满脸,说:“白痴,等你处对象你就知道了,有些是可以忍受的,有些是无法忍受的。”
  邹楠的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落在了手里的烤串上,我手足无措,焦急地说:“邹楠你别哭,邹楠你别哭啊。”我想找纸巾给邹楠擦眼泪,摸边全身也没有,突然感觉无助。而桌面只有劣质餐巾纸,我索性用手去擦邹楠的眼泪,我轻触着邹楠的眼角,邹楠的眼泪却掉的汹涌了。
  我觉得我仿佛只身一人在堵一条决堤的大坝,心中的无助和凄凉绝不亚于邹楠。
  我冲出了座位,寻找服务员,焦急地问她:“有纸巾么?”
  得到的只是摇头。我垂头丧气地返回,看到邹楠已经变成了抽泣,像一只彻底受伤的小鸟。她已经不再哭泣了,而是转身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找到了半包纸巾,抽出了一张,默默地擦拭。我惟有无奈地苦笑,重新坐在邹楠的对面。
  邹楠说:“好了,心里亮了。”她笑着对我说:“我现在还是有很多人追的。”
  我哭笑说:“我相信你。你是谁啊,万人迷啊。”
  邹楠“咯咯”笑了,与红肿的眼睛格格不入。
  风大了起来,人们的呼声也很大。邹楠哭完之后感觉格外地冷,皮肤起了鸡皮疙瘩。我脱下衬衫递给她,露出了背心。风吹的我不自禁打了个寒战。邹楠没有接过去,说穿着吧,穿背心怪冷的。她对我胳膊的一条花型伤疤产生了好奇,问怎么回事,弄得我倒不好意思,赶紧穿上了衣服。解释说,小时候跟父亲垛玉米捆,不小心玉米垛上面砸下一捆,扎在了胳膊上。
  邹楠笑了,说:“怎么没给你毁容了。”
  我哈哈笑了,说:“幸好当初护住了脸,英俊的面貌得以保存。”恰好服务员经过,扑哧一声乐了。邹楠被这笑声感染,脸上一扫阴霾。少不了打击我几句,然后感慨说:“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我见已经没有心情吃东西,索性说:“走吧。”我抢先付了帐。邹楠踹了我一脚,埋怨我送东西过来,还请吃饭。
  走在大街上,我推着自行车,不时望向闷闷不乐的邹楠,始终找不到话题。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邹楠不开心,同时遭遇了比较严重的一次。我始终想着邹楠拿半包纸巾的场景,感觉有些遗憾。而对于邹楠在我面前哭,我有了一些激动,因为邹楠已经向我敞开了她深层次的心扉,是不是说明我们的友谊更深厚了呢?
  我说:“邹楠,不要难过,天下人都有各自的不幸,其实我也过的不痛快。我只想对你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会好起来的。”
  我的安慰很苍白,对于邹楠来说很好用。因为她的好奇心想知道我出了什么事。于是我第一次跟邹楠说起了我所遭遇的网恋,我和一个叫陆瑶女孩的故事。邹楠听地忘却了悲伤,最后发话了:“你怎么这么傻呢?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智商怎么会是零呢。愁人啊,记住,以后别再网恋了,有真的么?我一不看着你,你就到处蠢蠢欲动。”
  “我说,邹楠,你啥时候变成老妈子一样叨咕了。”我恼恨地说。
  邹楠得意了,然后严肃地说:“我说的话你要记住。”
  我像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下保证书似地说:“知道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邹楠的宿舍门口,邹楠的心情轻松多了,我不放心,对她说:“邹楠,要好好的,开心点,别让兄弟担心啊。”
  邹楠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啰嗦,你也赶紧回去吧,天黑了。”
  我看着邹楠消失 ,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划拉着走,心情有些澎湃。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没有想明白,比如说邹楠多年的感情,比如说邹楠对于我网恋的鄙视,比如半包纸巾所带来我心情的无奈。
  沈阳的夜晚,月光不是那么出色,城市的路灯早早照亮大街,虽然与道路人,我却觉得自己形单影只。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我感觉夏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