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还没下完呢？”
  谢林氏的语气之中，嫌弃意味颇重。
  夏芷瑜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见夏芷瑜笑了，谢林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下，而后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
  “我在这儿看着，前一局应该是下完了的，不过舅舅好像输了，所以又开始下新的一局了。”
  谢林氏先是无语了一阵，而后边摇头便叹气，“这臭棋篓子，又来了。输了不让人家走，赢了……得，他就没有赢的时候，除非对方故意让他。”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顿了顿，“你舅舅啊，棋艺虽不大好，但终归还是能看出对方让没让他的，听说当年你章伯伯为了早点儿结束棋局，让了他，你舅舅好些日子没有和他说话呢！今天日头不错，你也别憋在屋子里头了，出去见见阳光，别理他们就是。”
  “好。”
  这些日子以来，章瑞轩每每到谢家，就要被谢弘文拉着对弈，他什么时候来的，谢弘文就什么时候拉着他，这一拉就不撒手了，时间最长的一次，章瑞轩几乎在谢家待了一整天。
  “你们两个，棋盘好收一收了，该用午饭了。”
  “再过一会儿，这步棋我马上就要想出来了，你别打断我思路。”
  谢弘文的这话，谢林氏若是第一次听的话，那只怕还真相信了，就因为不是第一次，所以谢林氏只利落地伸出手按住了棋盘。
  “哎呀，你别动，千万别。”
  谢弘文就怕谢林氏按住棋盘的手稍一动弹，他和章瑞轩刚才走的那些就要乱了。
  “行啊，你们起来，去饭桌边坐好，我就不动，不然我就把这棋子都给你弄乱了。”
  章瑞轩看谢弘文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很想说一句，就算谢林氏把棋子黑白分明地全送回罐子里头，他也是能凭借记忆复盘的。但见谢弘文思索了一番之后已然乖乖起身，他便也跟着起来了，坐了一个早上，他即便年轻，也觉得有些腰酸背疼的。
  “夫人辛苦了，为夫去帮你端菜。”
  谢弘文怕谢林氏下午的时候再来这一招，或者比这更狠的，这会儿开始讨好她了。
  谢林氏倒也没有拒绝，虽然成亲多年，但她和谢弘文的感情一直不错，虽然不至于形影不离，但也不如最近这般，把她扔在一边，天天对着棋盘和章家小子。
  谢林氏和谢弘文一前一后去了厨房，被留下的夏芷瑜和章瑞轩就有些尴尬了，两人相对无言，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者是客，为了避免让章瑞轩觉得尴尬，夏芷瑜勉强开了口，“章大哥是和章伯伯学的下棋吗？那章伯伯的棋艺一定也很好了。”
  “幼时和父亲学了一些，后来去了书院，先生也有教的，我挺喜欢下棋的，平日闲暇的时候也有研读棋谱。”
  “哦，那怪不得了，你这样厉害。”
  夏芷瑜说完之后，章瑞轩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而后笑道，“倒也不是我厉害，而是谢伯父他……大约棋谱看得不大够。不过谢伯父这样也挺好的，没有了棋谱的束缚，他行走之间便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了，有些还是很有新意的，只是缺了些章法。多下下，有了积累之后，应当会有突破才是。”
  夏芷瑜不过是没话找话说，没想到章瑞轩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既然是她开的头，自然也不好打断他，于是只能适时点头。
  “古人诚不欺我，小寡妇果然挺能勾人的。看这笑得和朵儿花儿似的，想来她儿子丢了是不是正和她意，孤身一人再嫁肯定比带着儿子嫁人容易多了。诶，骆铭啊，你说会不会，其实她儿子是她自己给卖了的，然后怕身边的人指责她，这才谎称是被人给偷了的？不然现在儿子还没有找到，她怎么就能笑的出来呢？不是应该以泪洗面的吗？”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骆铭的语气有些不善，因为楚恒说的有些话，倒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但他不是相信夏芷瑜会亲手把小宝卖了，只是‘小寡妇’三个字听起来颇为刺耳。寡什么寡？他还活蹦乱跳的呢！
  “她红杏出墙，你和我发什么火儿啊？”
  楚恒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就是那被殃及的池鱼。
  骆铭没有再开口，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楚恒回视，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章瑞轩其实是个健谈之人，且说出来的话都是言之有物的，夏芷瑜听着听着，突然转过了头。
  “怎么了？”
  章瑞轩被夏芷瑜突然的动作吓了一下。
  夏芷瑜回头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回过了头，“没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我，应该是错觉，我最近总有这样的错觉。”
  “你应该只是太担心小宝了，他会没事的，你放宽心。”
  “托你吉言。”
  “你拉着我做什么？饭菜都要凉了。”
  “嘘嘘嘘嘘，小声点儿，没看到孩子们说话说得正投机吗？”
  “在投机，不是也得吃饭吗？不吃饭还不得饿死啊？”
  “我说你最近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谢弘文，你刚说什么？我迟钝？你再说一遍？”
  “好好好，我用错了词。夫人您只是反应稍微慢了一些，那也是因为您这天天起早贪黑地为这个家操劳所至。”
  “说吧，你看出什么来了？”
  “夫人觉得瑞轩最近天天往咱们家跑，是个什么意思？”
  谢弘文不答反问。
  “还说呢，这不是你天天让他来的吗？每天晚上都依依不舍的，让他第二天一定早点儿过来，章大哥是个端方君子，他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是，是君子，自然是守诺言的。”
  “我一个糟老头子，他天天来见我？夫人你是不是想得太少了？”
  “那儿糟了？哪儿像老头子了？我看着，你和当年刚和我成亲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呢。”
  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是广为人知的，但谢林氏这么一说，谢弘文还是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你也很美，还和当年一样的。”
  “我什么模样我还不清楚？你就别诓我了。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为了你来的，那是……”
  谢林氏瞪大了眼睛，“总不能是因为瑜儿吧？”
  “怎么就不能了？咱们瑜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谢弘文说这话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
  “瑜儿在咱们眼中自然是处处都好的，但说起来，她毕竟是成过亲的，还有个孩子，这瑞轩还没成过亲吧？”
  按正常来说，寡妇一般都配的鳏夫。
  “没成亲又如何？他都一把年纪了，比瑜儿大那么多，瑜儿不嫌弃他，他都该偷笑了。还有，夫人你以为我最近一直拉着他对弈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臭棋篓子？’谢林氏挺想这么说的，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嗯，因为你棋瘾犯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点，更多的，是我在考察他的人品呢，这棋品如人品，棋品好的人吧，这人品一般都是很不错的。”
  谢弘文说完这话之后，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考察，瑞轩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等再过几天，章兄有了时间，我和他谈谈这事。”
  “先等等，你先别自作主张，这婚事虽然多是父母之命，可咱们又不是瑜儿的爹娘，再说了，初嫁由爹娘，再嫁可不得由自己了？我还是先问问瑜儿的意思你再去问吧？也别问得太直接了，万一瑞轩就是人品太好了，只是想要过来陪一下你这个长辈，没有别的什么多余的想法，那以后才真尴尬了。”
  “怎么就能没有想法呢？这不是挺般配的吗？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