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状元亲戚
作者:终南道      更新:2022-02-26 18:57      字数:3194
  秦颂本就不想在望江楼里闹事,刚才他虽然表现的有些跋扈,其实并没有说过头话,顶多是用言语吓唬了一下绿袍“鹦鹉哥”,见到店家出来调解,便打算将此事翻过去。
  秦颂对店家说:“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望江楼上下有三层,估计上面两层的包厢再加底楼堂吃散座,怎么也有二十几桌,这位小哥一张口就把我往外面撵,说是包了场子,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啊!我这人脾气好,就在这等着,如果半个时辰内真有许多客人把楼上楼下的桌子坐满,我立马带人离开!”
  店家一听秦颂这话,就知道对方没有让步的意思,只不过把话说的含蓄一些。
  如果真是包场子请了许多客人,人家承诺马上离开,不在酒楼里面捣乱。
  但若是没有这么多客人来呢?
  那就是望江楼在欺客!
  店主虽然不知道秦颂哥俩身份,但仅从两人衣着和随行带了二十名精悍卫兵就能看出来,这两位客人的家世背景只怕比自家背后撑腰的那位县太爷还强。
  店家马上有了决断,他陪着笑脸说:“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望江楼开门做生意,岂有将贵客往外推的道理!两位随我上三楼雅间,今日这顿鄙店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绿袍鹦鹉哥一听这话,马上怒了,他指着店家鼻子威胁说:“曹掌柜,你竟敢向着外人?难道就不怕望江楼在南郑城内开不下去!”
  店家没好气的说:“二公子,赶紧回家去吧,能来望江楼吃饭的都是客人,不分里外!”
  秦颂回头若有深意地看了绿袍鹦鹉哥一眼,然后昂首上了楼梯。秦铭和众护卫在后面跟着,没谁把这个纨绔子弟当成威胁。
  望江楼的曹掌柜显然是想息事宁人,所以将秦颂领到了最好的雅间,然后亲自为客人倒水泡茶。
  秦颂招呼店家坐在旁边,问道:“刚才那位穿绿衣的公子哥,可是南郑县令何彊的次子?”
  秦颂来汉中的时间虽短,但他对于兴元府地头上几位重要官员的情况还是做过一番调查,所以知道何彊的名字。
  曹掌柜点头承认,然后客气的问道:“贵客气宇轩昂,说话带着关中口音,不知尊姓大名?”
  秦颂用随和的语气回答:“我姓秦名颂,这是我的长兄,我们举家从长安迁来南郑,刚到此地,所以不怎么认识人。”
  店家闻言,急忙起身向秦颂行礼,口中说道:“原来是秦英雄当面,恕曹某有眼不识好汉!”
  “哈哈,曹掌柜言重了。秦某不过是为抗金大业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当不得英雄这样的称谓。真正的英雄,是战场上敢于跟金贼殊死搏杀的将士们。”
  虽然秦颂说话和和气气,并没有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但曹掌柜的心里还是暗自庆幸不已。幸好刚才没有跟着何衡原这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公子哥乱来,不然今天的事情真是无法善了。
  秦家虽然初至汉中,可架不住秦颂此子的赫赫威名早已传遍兴元府了啊!
  能一把火烧死三百女真骑兵的狠人,就算对你笑呵呵的,你还真当人家好欺负不成?
  更何况,秦颂的背后不仅杵着一位川陕宣抚处置使,还有吴玠等西军将领与他交好,人家虽然没了当官的老子,可也不是一位县令随便就能拿捏和欺负的啊!
  曹掌柜陪着秦家兄弟寒暄几句,然后借着下楼去后厨帮客人点菜的由头,急匆匆的从三楼下来,然后马上派了一个机灵的伙计,让他去县衙向何彊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
  曹掌柜跟何彊沾亲带故,他相信当何彊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跟秦颂在酒楼里发生冲突的经过时,绝对不会怨怪曹掌柜的胳膊肘往外拐。
  像秦家这样初到兴元府的外来户,上赶着交好都来不及,哪能摆出地头蛇的面孔往死了得罪呢!
  曹掌柜下楼后,秦颂便笑着向兄长秦铭解释说:“何彊是身陷金营绝食而死的何栗的弟弟,朝廷为了表彰何栗的忠诚,追赠他为大学士,并且将他家族中的七人提拔做官,而何彊正是其中之一。”
  秦铭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也听说过何栗的事情,他叹息说:“何文缜二十七岁高中状元,担任御史中丞期间恪尽职守,不畏权贵,将奸臣王黼弹劾倒台,此后又官至尚书右丞,入阁拜相。金人攻陷开封,靖康浩劫之下,被俘北去的3000余人中,能以身殉国者,除吏部侍郎兼开封府尹李若水痛斥敌酋,被裂颈断舌而死,也就只有何栗一人!”
  秦颂明白兄长为何如此感慨,只因大宋坚持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然而养士百年,到最后愿意为国赴死的文臣竟然只有李若水和何栗两个人,而其余被金军掳到北方的文官,要么投降做了金国的官,要么苟且偷生隐姓埋名,总之没有谁站出来直面金兵血淋淋的刀锋。
  兄弟两人相对坐在雅间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向窗外看去,越过城墙不远,便是如玉带一般的汉水,由此可见望江楼的得名,倒是名副其实。
  曹掌柜亲自在后厨督促,不多时望江楼的招牌菜肴便被跑堂子的伙计一盘盘端上了三楼。
  县令何彊的小儿子何衡原被曹掌柜气走之后,楼下没有人捣乱,陆续便有食客进来,也有富家公子要了三楼空着的雅间,准备在这里宴请朋友。
  秦颂与兄长细嚼慢咽,悠哉地喝着小酒,看上去跟其他食客也没有什么分别。
  当秦家哥俩在望江楼上进餐时,县令何彊已经见到了曹掌柜派来的伙计,当他得知小儿子差点给他惹出大祸,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派人将何衡原从后堂揪了过来,当面责问训斥。
  何彊黑着脸骂何衡原:“你这逆子,为何要在望江楼上招惹秦颂?人家初来汉中,何曾与你有什么过节!”
  何衡原梗着脖子,气呼呼顶嘴:“他与我是没什么过节,可你前些日子去宣抚处置使行辕替彬甫表兄提出拜师被拒的事情,却已经传开了!若是张德远不肯收我为弟子,我绝对没有话说,可他怎么可以拒绝彬甫表兄呢!我敢说,秦辅仁跟彬甫表兄相比,就是泥云之别。”
  “哼,这就是你在望江楼故意挤兑秦颂的理由?”何彊虽然不满,但语气却缓和了一些。“你跟允文性情投契,想替他打抱不平,这番用心是好的,但你却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你根本不知道张大人当众拒绝收允文为弟子,其实是为了保护他!第二,你不该用这种小儿游戏的手段对付秦颂,因为人家跟你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
  “什么?拒收彬甫表兄为弟子竟然是为了保护他?”何衡原根本无法理解父亲的这种说法,特别是何彊说他跟秦颂不在一个层面,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何彊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解释说:“首相吕颐浩素来不喜张大人,副相朱胜非更与张大人有宿怨,新上任的秦桧并非蜀人,若是张大人将允文收为弟子,就会被朝堂上那些官员指责他暗结同乡,这对于允文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大人虽然迟早要入阁拜相,可大宋的相公多则五人,少则三人,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皇帝换宰相就跟走马灯一样,万一张大人失势,岂不是断绝了允文的仕途?”
  何衡原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不代表他愚蠢,这从他在望江楼内挤兑秦颂时不说一个脏字就能看出来。对于他亲老子的解释,何衡原心里已经信了,但嘴上还是不服气的说:“既然张大人收彬甫表兄不成,为何却又可以收秦颂为弟子?”
  何彊被儿子这个问题搞得有些恼火,他跺脚说:“我看你呀,还是回蜀中比较好!秦颂跟张大人非亲非故,又不是蜀人,加之还是忠烈子嗣,张大人收他为弟子,不仅不怕别人非议,而且还能彰显美名。如今连皇帝都想亲自召见秦颂,那几个宰相就算跟张大人再不对付,也阻碍不了秦颂入仕为官。”
  “我刚才说你跟秦颂不在一个层面,你还不服气。我就把话给你说白了吧,张大人与秦颂名为师徒,实乃今后官场上的盟友,就连我见了秦颂,也得客气礼敬三分!”
  何衡原这下算是彻底听懂了,他感觉脸上烧得厉害。能跟张浚做盟友的家伙,得有多牛啊?我怎么就二乎乎的听了那几个魂淡的鬼话,竟然想在望江楼上给秦颂一个下马威?
  “父亲,这次是孩儿鲁莽了,不知该如何补救?”何衡原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颅,向他爹认错。
  何彊这时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这个小儿子,虽然淘气任性了些,但还是拎得清轻重,不是一无是处。
  “事情是你闹出来的,还得由你去了结。你现在拿着我的名帖,马上返回望江楼,去向秦颂赔礼道歉,然后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啊?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道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如果还想继续在兴元府待着,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我去!”何衡原从齿缝中蹦出来几个字。“父亲,若是他不肯受邀前来呢?”
  “不会的,他此刻在望江楼上就等着你去邀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