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招聘启事
作者:终南道      更新:2022-02-26 18:58      字数:3412
  汤二是关中人,做的一手好面食,原本是在长安的一家饭馆里面当掌勺师傅。
  金军杀进陕西时,饭馆老板也就是汤二的堂叔,守着家业不肯离开,汤二苦劝无果,只好在腰里缠上一圈炒面,跟随逃难的百姓一起往西跑,然后又跟着溃散的宋军往秦岭南面逃,结果这一跑,就再没有返回老家的可能。
  汤二有手艺,在南郑城内找了一份活计,成为集市边上吉祥饭铺的厨师,继续做他拿手的各种面食。
  吉祥饭馆的老板是个抠门的家伙,每天盯着汤二,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吃给客人做的臊子浇头。
  汤二虽然对老板心存怨念,但他不想再折腾,只盼早点攒够家底,然后去褒城那边开个小饭馆。
  这天下午,饭铺里面没什么食客,老板要去给他岳丈采买过寿的食材,只好将看铺子的事情交给汤二。
  汤二坐在铺子门口,无聊地看着门外经过的人们,心里却想着秦岭北面的亲人。也不知道老爹老娘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他们还活着,又流浪到了哪里?
  正当汤二发呆时,逃难路上认识的孙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汤二,赶紧做碗臊子面来,快要把人饿坏了!”
  汤二回过神,对孙寿摇头说:“现在没法给你做,炒臊子的肉被掌柜的锁起来了,须等他回来。”
  孙寿闻言,不由得火起,拍着桌子对汤二说:“如此吝啬的掌柜,真是人间少见。汤二,你做饭食的手艺不错,干嘛非要呆在这家?”
  汤二撇嘴说:“现在的南郑城内挤满了从关中逃难过来的人,想找一份合意的活计,哪有如此容易啊。”
  “哈哈,我今天来找你,正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在十字街口的墙上看见一张招聘启事,上面说即将开业的‘秦记快餐’正在招募会做饭菜和面食的大师傅,一经录用,不仅帮着安家,每月除了工钱还有奖励,你何不去应聘试试?”
  “你说的可是真的?”汤二拉着孙寿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孙寿见饭铺里面没有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份雇佣契约,指着盖了官府大红印的地方,得意的说:“看到没有?这是我刚跟东家签好的契约,等秦记药铺开张之后,我便去他家做事,每个月五贯的酬劳,年底还有奖励。”
  “咦,刚才你说的是秦记快餐,现在又说秦记药铺,难不成是一个东家?”
  “没错!我已经打听过了,这秦家跟咱们一样,也是从关中迁过来的。他们家原来是长安城的书香世家,老家主秦桢当初是陕州的判官,现在的家主是大公子。秦家来兴元府虽然时间不长,但出手很是阔绰,不仅在城外购置田产,还要在城内开办酒楼、药铺、铁铺和山货铺,现在正在招募人手!”
  汤二听完孙寿的介绍,心动不已,若非饭馆没人照看,他现在就想去应聘。
  孙寿见汤二动了心思,便拍着胸脯说:“你现在就去秦家应试,我帮你照看这个饭铺,等掌柜的回来,我就说你被衙门里面的差人带走了!”
  “啊,你这不是坑我嘛!我可是良人,怎么会去招惹衙门里面的差人。”
  “我这是在帮你哩!若是你被秦家看中,正好以这个为借口离开。若是没被看中,你回来就说差人只是请你过去辨认几个从关中逃难过来的人而已。”
  汤二觉得孙寿说的有理,便让孙寿留在饭铺,他按照孙寿提供的地点,直奔秦府而来。
  南郑城并不大,秦府又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宅院,所以汤二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只是,当他看到秦府门外站着的两个腰挎长刀的凶猛大汉时,心里头就有点打怵。
  汤二还在远处探头探脑的观察,守门的一个汉子却转身对他喊道:“兀那汉子,你可是看了招聘启事特来秦家应聘的?”
  汤二点头,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会做面食,以前在长安的曲江池做掌勺,你家要吗?”
  “哈哈,原来是从长安逃过来的啊,跟我们家主挺有缘。你跟我来,能不能收你,得看你做饭食的手艺咋样!”
  秦家的门丁领着汤二从侧门进去,直接带到了后厨,然后向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汇报说:“二公子,这人说他以前在长安的曲江池一带当酒楼掌勺,擅长做面食。”
  二公子便对汤二点点头,面带微笑说:“我家原来就住在长安的兴仁坊,咱们可是地道的老乡。按理说,我该照顾一下老乡,但招人也需有个规矩,所以还得请你展示一下手艺。”
  汤二往常被吉祥饭铺的老板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直是忍气吞声,现在见到秦颂这样和气的东家,心里面特别感动,他觉得这样的东家肯定大方,所以必须要努力留下来。
  秦颂陪着汤二进了后厨,亲眼看他操作。
  招聘启事是秦颂找衙门里面的刀笔小吏代笔书写的,在每条街道上都贴了一张,虽然只过去一天,但效果还不错,已经有七个人来秦家面试。
  按照二公子的要求,汤二需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做出能让四十个汉子一顿吃饱的面食,如果还能保证面的口感和汤的味道,那就算是过关。
  面粉和各种食材、调味品都是现成的,而且量很足,汤二可以尽情发挥。
  汤二会做的面食有很多种,但他最有信心的还是岐山臊子面,而且这也符合二公子的要求,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臊子面。
  汤二先用清水和皂角粉把双手和手臂洗干净,接着往大木盆里面倒上半盆的面粉,然后用葫芦瓢子从水缸里面舀水,浇在面粉上,然后挽起袖子,双手伸进面粉中,开始和面。
  等一盆面粉变成一团面球后,汤二再次将手洗净,然后拿起一块肥瘦合适的猪肉,用切肉刀快速的切起来。
  秦颂就站在距离汤二不远处,在他身边还站着韩三宝以及秦家的两个厨娘,大家都被汤二做臊子时熟练的动作吸引住了。
  只看汤二和面、醒面和制作臊子的动作,就知道他在这身本事至少经过十年以上的锻炼,绝对属于难得的面食大师傅。
  臊子炒好了,香味充满了整个后厨,让人食欲大振。
  大锅里面的水烧开了,汤二熟练地将案板上已经被他切好的擀面下进大锅之中。
  “二公子,请品尝我做的岐山臊子面!”
  秦颂接过汤二递出的一大碗臊子面,不顾形象地就站在后厨中吃起来。
  “嗯,好吃……味道果然正宗!韩三宝,你们别站着啊,给弟兄们都盛一碗,今天大家可是有口福咯……”
  当汤二怀里揣着一份雇佣契约和一块银元宝从秦家的大门走出来时,感觉自己的腰杆比往日硬挺了许多。
  这秦家人,果然是大方啊,不仅招聘了他,还特意给他一锭银子作为安家费。那个二公子在汤二临走时还特意的交待,如果回吉祥饭铺跟原来的东家解约有什么麻烦,可以报出秦家的名号,甚至是直接去县衙找一位姓曹的押司来解决此事。
  汤二回到吉祥饭铺时,正好看到饭铺的老板黑着脸坐在门口等他,在老板的旁边还坐着孙寿。
  孙寿果然是个信人,说好帮着汤二看店铺,就一直忍饿坐在铺子里面不挪窝,哪怕是饭铺的老板回来了,他也纹丝不动。
  “汤二,我出门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你怎可找个不相干的来替你守饭铺?若是我这铺子里面少了什么值钱的物件,你赔得起吗?”
  饭铺老板指着汤二的鼻子,唾沫星子四溅,一点也不客气。
  不等汤二开口辩驳,孙寿就嘲讽道:“就你家这破烂铺子,能有什么值钱物件?你如此吝啬,出门的时候连做臊子用的肉都要锁进柜子里,还能把贵重的物件放在外面?汤二不是你的家奴,他跟你只是雇佣关系,凭啥要对你的话唯命是从?”
  孙寿识字,见识广,以前就是大药铺子里面的副掌柜,他在逃难路上得到汤二的照顾,觉得汤二忠厚老实,因此才会特意来告诉汤二去秦家应聘。
  饭铺老板被孙寿怼得无话可说,便转过来威胁汤二:“你这是找人来给你撑腰吗?我这铺子小,容不下你这种大厨,你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汤二,从怀里掏出契约,交给孙寿,然后对饭铺老板说:“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活计了,麻烦你把这三年来的工钱给我结了。”
  饭铺老板见汤二不像是在说大话,一下子就怂了,若是汤二辞工,他很难再找到比汤二工钱低的厨子。
  “不行,在我没有找到接替你的厨师之前,你不能辞工!你若是非要辞去,我只能给你一半的工钱,另外一半就当是赔偿你离开之后没人接替的损失!”
  汤二想起了秦家二公子的提醒,便说道:“你若是扣我的工钱,我便去衙门找曹押司,让他替我做主!”
  孙寿马上附和说:“对,去找曹押司!我可是听说了,秦家跟何县令家关系很密切,那秦家二公子还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大人的弟子!”
  饭铺老板被孙寿嘴里冒出来的两个大人物吓得差点尿了,他连曹押司都怕,何况县令还有什么处置使,那得多大的官?
  最终,吉祥饭铺的老板很不情愿的给汤二结清了工钱,然后马上将汤二扫地出门。
  汤二和孙寿结伴离开,他们打算先找个民居租住下来,然后等待秦家的铺子开张后,便去开工干活。
  汤二的经历和遭遇,只是万千南逃宋人的一个缩影。
  跟许多人相比,他还算幸运,因为他有一门走到哪里都可以吃饱肚子的手艺,即使遇到了一个比较吝啬抠门的老板,无非是少吃一些肉臊子,但肯定不会饿肚子。
  如今,他收到了来自秦家的聘书,今后的日子必然会多一些盼头。